呲!
第二根。
呲!
第三根。
也不知道浪费掉了多少根火柴,最终点燃的不是烟,而是石桌始终放着的小煤油灯。
湿透的烟纸卷撑不住嘴唇的挤压,整根从中间断开。
曹安堂下意识舔舔发干的嘴唇,吃了满嘴烟草叶子,却不自知,艰难地咽了一口,缓缓伸手拿开最面的那张信纸。
随后映入眼帘的是他找了好久都找不到的,当初徐州那位赵特派员给他写的信。
信纸展开,一张字条掉落下来。
煤油灯微弱的灯光照应下,一行字跃然入目。
“我愿意在青岛等你,你什么时候来,我等到你什么时候。你若不来,我便明白。
李芸燕。”
……
三封信,一张字条,最终平铺开,摆放在桌面。
灯火摇曳,信纸的字似乎也在跟着跳动。
沉默许久的曹安堂忽然笑了,笑着起身,笑着又坐下。
左手伸出去,好似有一个微笑的身影,轻声询问他腿的伤还疼不疼。
右手伸出去,好似有一张愠怒的俏脸,厉声质问他到底来还是不来。
当双手收回,一切都化为乌有。
勿念?
勿回!
“哈哈,勿念,勿回。哈……”
戛然而止的笑声,伴随着狂怒的气势,骤然起身,抬手猛然挥扫。
几张信纸和煤油灯一起扫飞出去,掉落地面。
滴溜溜滚动的灯火,眼看就要落在其中一张面,又是瞬间冲过去,一脚踢灭灯火,小心翼翼将所有纸张捡起来,抱在手里,颓然坐倒在地。
五年了,好像刚才那一瞬间,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将曹安堂这五年来一直坚持等待的那股子精气神彻底抽走。
心是空的。
脑子是空的。
整个人都是空的。
只有双眼是满的,满满的全都是天微弱月光照下来,照映出的信的内容。
曹安堂无法理解,他等来的会是这样的结果,会是梁怡和李芸燕同时给他送祝福。
祝福他什么?
祝福他在这种无比可笑的误会当中,就这么于黑暗中,孤零零的原地踏步,从此再也找不到前进的方向吗?
什么都没有了。
他不在那个曾经无比向往的禹州,更不在那个曾经要拼尽全力赶去的青岛。
他还是在这里,在这个小小的祝口村,没有了一丁点走出去的理由。
天空暗淡,乌云遮月,无尽的黑暗将他彻底笼罩。
他这一刻就像是个失去了一切的孩子,把头埋在双臂之间,脑门使劲磕打膝盖。
几张信纸在他手中,时而抓紧,时而放松,变得褶皱甚至都有些破损。
他想撕开一切,哪怕撕不开这夜的黑暗,最起码也能撕开这几份他宁愿永远都看不到的信。
可最终,也只是颓然地甩手,彻底放开手中抓着的一切,后脑撞在院墙。
笑着,淡淡的笑着,深吸了一口秋夜里的凉气,缓缓抬手,从衣兜里伸手掏出来烟盒。
慢慢低头咬出来一根烟,再等去找火柴……
呲!
火柴滑动的声音响起,耀眼的火光照亮前方。
却不是他自己亲手点燃。
曹安堂愣住了,赶紧抬手抹了把眼睛,当时就想站起来。
而起身的动作刚做个开头,就被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面前的付粟锦伸手轻轻按住。
燃烧到一半的火柴扔掉,片刻的黑暗之后,火光再次照亮周围。
付粟锦点燃的火柴凑到了曹安堂的嘴边。
曹安堂是懵的,就那么愣愣看着微弱光亮下,近在咫尺的那双目光柔和的眼睛。
直到沉默之中的第三根火柴被点燃,他才终于反应过来,急忙伸脖子过去。
袅袅青烟升起,与之一起的是一根小蜡烛燃起来微弱的光芒。
付粟锦默默转身,就那么肩并肩和曹安堂一起坐在了院墙底下,捡起来那几张信纸字条,凑着蜡烛光,默默的看着。
等全部看完,年轻的姑娘也是仰头依靠在院墙,长长叹了一口气。
“能和我讲讲,你和她们的故事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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