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司机小夏强行把她拉下车,又把行李铺盖扔在路边,她都没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眼看着汽车调头,有心想追去再解释解释。
谁知哗啦一声响,被撕碎的检讨书顺着车窗扔到外面,漫天飞扬,小汽车也绝尘而去。
付粟锦站在路边愣怔好久,只感觉无比的委屈。
默默向前走几步,弯腰四处捡起来被撕碎的纸张,堆叠在一起装进包里。沉默着背起来铺盖,转身向前方走去。
太阳照耀下的人影,显得是那么单薄。
直到看到了路边的引路牌,确定已经来到祝口村,她才收拾好心绪,转身走下大路。
不管经历了什么,她现在都是一名要进村的扫盲知识员,扫盲工作才是她的本职工作。
路面的落叶踩在脚下发出咯吱咯吱响,视野内扎堆的村子房舍越来越近,当她彻底调整好情绪的时候,突然间一道人影冲过来,直接挡在路中间。
“站住,干什么的!等待人口普查工作期间,任何外人不准进祝口村!”
苟大友审视的目光下打量付粟锦。
付粟锦内心慌张,只以为自己是遇劫道的了。
恰在这时,一阵清脆的自行车铃声从后方传扬过来,吱嘎一声,自行车停在面前。
曹安堂一脸的惊愕和疑惑。
“付老师,你怎么在这啊?”
曹安堂急匆匆赶回来就是想接受组织的考察,为自己能恢复工作争取一把。
却没想到,刚进村就看到了付粟锦。
他实在不明白,这位小学老师怎么会出现在这。
付粟锦看到曹安堂同样惊愕。
“曹安堂同志,你怎么在这?”
“我就是祝口村的,我家就在这啊。”
“这里是你家?你是祝口村的!”
付粟锦终于想起来了,那一天在学校校园里与曹安堂见面的时候,对方的自我介绍就是祝口村村民。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反倒是旁边的苟大友依旧不依不饶,严肃问道:“这位女同志,你到底是干什么的,来我们祝口村有什么目的?”
这声问话迫使付粟锦不由自主往曹安堂身边靠了靠。
曹安堂皱皱眉头赶紧解释:“付老师,你别怕,这是我们祝口村的生产社主任苟大友。”
“生产社主任?”
付粟锦放松了,随后就是拿起随身的提包翻找,找到县里给的介绍信,往外一抽,都没注意到几张碎纸片被带了出来飘飞到地。
旁边的曹安堂下意识弯腰帮忙捡拾,碎纸片拿在手中,熟悉的字、熟悉的内容映入眼帘,让他当时就愣在原地。
而介绍信也是这时候被递到苟大友面前。
“同志,你好,我是被分配来祝口村的扫盲知识员付粟锦。”
“扫盲知识员?你是来祝口村开展扫盲工作的知识员?”
苟大友连着两句反问,足以见得他是有多么吃惊,忙不迭伸手将介绍信接过去,仔仔细细查看。
片刻之后,苟大友又猛的抬头看向付粟锦,不敢相信地再一次询问:“同志,你真的是扫盲知识员?”
“是啊。”
“就你一个人,没别人了吗?”
“就我一个。”
“好!”
最后这一声“好”喊出来,苟大友的声调都变了,惊得付粟锦后退两步,也把发愣的曹安堂给惊醒。
苟大友扭头撒腿跑去村头大树下,使着吃奶的力气摇响那口钟铃。
“乡亲们,都出来啊。来啦,这次是真的知识员来啦!”
一声喊话,好像不足以表达苟大友内心的激动。
这家伙弯腰捡起来小皮鼓,抱在怀里使劲敲着,朝付粟锦那边走回去。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付粟锦看到这样的场面,整个人都傻了。
还有更让她傻眼的。
苟大友可能是感觉欢迎场面不够热烈,冲着付粟锦大声喊道:“同志,你在这别动,就站在那,我去喊人来欢迎你。”
不等任何回应,他就转身往村里跑,皮鼓挂在脖子,一手敲动,一手将付粟锦的介绍信高高举起,顺着村里的小路挨家挨户闯门喊人。
付粟锦还能怎样,满心里都是一个哭笑不得的感觉,人家让她在这别动,她就别动呗。心里这么想着,顺手就把肩的铺盖行李放下去,微微侧头又看到了身边的曹安堂,也看到了曹安堂手中的几张碎纸片。
她慌了,赶紧解释:“曹安堂同志,你别误会,这不是我撕的。”
“不,先别说这个。付老师你告诉我,你怎么成我们村的扫盲知识员了,你不是镇小学的老师吗?”
曹安堂看见黑蛋的检讨书被撕毁,心中恼火。但付老师变成知识员这事,更让他感觉不对劲。
付粟锦的心情也变了味,张张嘴轻声道:“是组织安排我来的。”
“不对!你是镇小学的老师,本身就在教育岗位,组织怎么做这种错误安排。”
“哎,曹安堂你怎么能说组织错误。”
“错就是错,我怎么不能说。付老师你说实话,是不是因为曹定中的事让你受不公正待遇了?”
“不是。”
“怎么可能不是,既然不是,那这检讨书是谁撕的?是不是那个王校长,我找他去!”
“别,不是王校长,是程主任撕的。”
付粟锦慌忙解释。
可就是这句解释,彻底引爆了曹安堂心中的怒火。
看到那几张碎片的时候,他就在想,付老师不可能做这种事情的,否则不会把撕掉的碎纸片还保存的包里。
那么肯定就是付老师拿去给别人看的时候,别人撕的。
谁会撕一个孩子的检讨书?
他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那个王光宗王校长。
再联系到付老师从学校老师变成扫盲知识员,这种明显不合理的变动,他只会想到一种可能。
那就是,付粟锦去给黑蛋说情,反被王校长赶出了学校。
但他就是没有想到,真正的主使不是王光宗,而是程育良。
可不管是谁,这事就是不对!
“付老师,你在这,在这等我回来。我现在就去找那个程主任,问问他是怎么想的。不就是小孩子的事吗,他怎么能连你都给连带了。我今天非得跟他讲出来个道理才行!”
曹安堂的性子一向很温和,但那不是他的本性,是他从土改工作时候开始,就始终压抑过来的。
真正的他,是过战场的军人,怎么可能没有点火爆脾气。
尤其是今天这事,意识到是他害得人家付老师丢了本职工作,他内心的火气就彻底压制不住了。
推动自行车调头,骑去就走。
付粟锦惊得急忙大喊:“曹安堂,你先别走,你听我说……”
“付老师你别说了,我去找程育良说,等我回来!”
回话声传扬过来,启动的自行车眨眼就了大路。
付粟锦急得跺跺脚,真不知道怎么好了。
恰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呐喊。
“就是她!”
付粟锦下意识回头,就看到乌泱泱一片人蜂拥过来,领头的那个苟大友击鼓呐喊,后方的众多村民目光灼灼。
可怜一个势单力薄的女同志,遇这种场面,当时都想转身逃跑。
不等将想法付诸行动,众人便把她围在了中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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