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以前的安堂哥都未必能有这样的号召力。
猛子突然被脑海中回荡的想法吓了一跳,很是不好意思的看向了人群中的曹安堂。
此刻的曹安堂根本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就像普普通通的农民群众那样随着村里的乡亲一起排队站好,等待着技术员的记录和分配。
……
月明星稀,整个村子经过一天的“改变”,这时候总算是安静了许多。
可曹兴民老太爷家里的空气,明显带着许多不安分的因子。
老实人罗庚在庭院里蹲着,闷头抽烟,也不说话,更不想进屋。
堂屋里,老太爷坐在躺椅,一手拄着拐杖,另只手不断摩挲手里的旱烟袋。
太爷旁边,曹业生不改老神在在的模样,坐在椅子侧着头看外面星空,人在这里,谁知道心飞到哪去了。
曹安堂靠门站着,抱着双臂沉默不语。
屋当面中央,则是现在的祝口村村长曹安猛,可这年轻小伙子此刻没点村长该有的架子,竟像个犯了错误的小孩似的,脑袋微微低垂,心中很是不安。
也不知道这种沉默持续了多久,猛子好像下定了决心一样,猛抬头说道:“这样吧,我再去找技术员说一说,不管怎样,也不能这么个分配法的。最起码,不能让安堂哥和曹业生到一个互助……”
“我怎么了,我怎么了!”
没等猛子把话说完,曹业生就嚷嚷开了。
“你以为我愿意和曹安堂一个组啊,我有牲口,还没开始生产就有一个生产分拿,要是以后这生产分成了一个组集体公用的,那还是曹安堂占了我的便宜呢。我说什么了吗。还有你小猛子,当村长你就牛气了啊,要不是因为你是党员,村长能轮到你头吗。越来越没大没小了,不知道叫四叔吗。有本事你当着太爷面喊个曹兴民试试!”
“我……”
猛子有些嘴笨,让曹业生顶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但眼前的问题实在是不好解决啊。
按照今天技术员苟大友的分配安排,依照劳力多的相结合,劳力少和有牲口的相结合,恰好就把曹安堂、老太爷、曹业生和罗庚这四家分配到一个互助组里面了。
这也是很巧合的事情。
村里其他户,一家最少也是两个劳动力,最多的就像黑蛋家那样,曹安良大哥的两个小兄弟还没结婚,没分家,安良大哥的大儿子年满十六也能算是劳动力,一家四个青壮年,谁都争着抢着要和人家抱团。
再说眼前这四家,那可真的是够凄惨的。
曹安堂光棍汉一个,父母走得早,两个姐姐也嫁出去很久了,一家就他一个人。
曹兴民老太爷自不必说,早年间把儿孙全都赶出去当兵,硬是不让回家来。
曹业生就一个儿子曹安栓,可小栓子的事,说太多了,也别说了。家里四婶身体不太好,干不了重活,有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儿媳妇带着个只会张嘴嗷嗷吃奶的小孙女,这家庭情况,十里八乡也很难找出来第二个。
最后是罗庚,老罗大哥正值壮年,大闺女年满十八算半个劳动力吧。可儿子也就比黑蛋大两岁,让他玩玩闹闹还行,干活就别指望了。男孩子调皮捣蛋都比不小妮子能帮忙呢。罗嫂子年头又怀了,也不知道男女,但就算是个男孩,能指望?罗庚倒是有两个兄弟,可结婚之后就分家了,俩兄弟争气,头胎都是双胞胎儿子,和罗婕罗大妮一样的年纪,不知道要羡慕死多少人呢。
总之,这四户人家合在一起,人口数超过两只手了,能干活的劳动力却是只有三个。
但巧就巧在,除了曹安堂之外,其他三家都有牲口。
按照那种劳动力少的和家里有牲口的结合,可不就是有了眼前这种局面吗。
说实话,这种分配方式在大部分地区都是适用的,遵循的原则也是科学的按照生产力因素进行分工。
但是换到具体情况,又会出现相当的不合理。
从耕地的角度来讲,一头牛能顶的四五个劳动力,那不虚。但是种地种地,可不是光把地犁出来就行啊。不要浇水施肥除草的吗,不要丰收的吗?
难道要指望驴子耕牛去把地里的棒子全都收回来?
那不给你全都祸害了,就烧高香了啊。
完全不在意生产要素,只靠生产力评价去开展工作,肯定是要出问题的。
但那位技术员苟大友明显没有考虑到这些。
而眼前几位也因为知识学习和思想水平的限制,想不到生产要素之类的东西。
相比于搞生产互助合作,无论是曹安猛还是村里其他人,考虑最多的,还是曹安堂和曹业生这种怪异的组合。
别说祝口村了,就是放眼梁堤头镇,再到县里,多少人都知道曹安堂和曹业生的矛盾。
苟大友就不知道吗?
这技术员来的第一天可是从牛记成那完整了解到整个过程的。
可他开展工作之后,还是做出来这样的安排,带了什么样的心思,别人无法揣度。
反正猛子就是感觉不妥,这才会有了眼前这局面,好像是他犯错一样,准备想办法弥补过错。
刚刚被曹业生怼的说不出来话,他也没想着去和不讲理的人说话,就是再次看向曹安堂。
“安堂哥,你别担心。我要是去说了,技术员也同意了。保证咱村里所有互助组都抢着要你。谁不知道安堂哥你肯吃苦肯下力啊。绝对不会没人要你的。”
猛子这话一出,直接把曹安堂逗笑了。
“猛子你这话什么意思,合着到最后,你安堂哥还成了没人要的孩子了?”
“不是不是,安堂哥,我不是那个意思。”
“哈哈,看你吓的,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但我也不会同意你去找技术员。”
“为什么啊?”
“因为技术员同志刚来咱们村做工作,更是用让我都佩服的方式将全村的生产积极性给调动起来,他的水平比我高很多,那么他的工作安排一定也没错。如果你去找他了,那就是对他工作的否定。这对技术员不好,影响后续工作开展。同样对猛子你也不好,会影响你在革命同志心目中的印象,影响到你进步的。”
曹安堂这番话发自真心。
今天在村口,初见苟大友,客观角度去讲,他直觉判断苟大友是个更多做机关工作的,指挥指挥还可以,真抓实干未必能行。
但祝口村现在就缺个能指挥的,他自问以前指挥的不好,而猛子也学了他的处事风格并且将实干发挥到极致,缺少了指挥才能。
放在古代,猛子是冲锋陷阵的猛将,那么苟大友技术员就是军师。
祝口村要想发展起来,全村致富,不能闷头猛冲,正是需要苟大友这样的人来指挥着才能打胜仗。
尤其是苟大友用一台拖拉机调动起来全村积极性,让曹安堂也很受触动,全心全意去支持还不够呢,哪能成了带头阻挠技术员工作的人。
所以……
“猛子,听我的,别去找技术员说这事了。”
曹安堂再次郑重强调一句。
曹安猛咧咧嘴:“安堂哥,那我不去说的话,眼前这问题咋解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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