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初。
寒冬腊月,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还挺暖和。
县城养安堂门前的那条大街上,随处可见张罗着搬家的人。
快二十年了,都没见过这么热闹的景象,有穿着厚棉袄坐在太阳地里的老人,挪动屁股底下的小板凳凑在一起。
“老李啊,你家搬哪边去啊。这往后可不常见着了。”
“是啊,老刘。咱这几十年的老邻居了,还想着不是我送走你,就是你送走我呢。这下子好,分到两处里去了。等哪天你要是蹬腿了,记着让人给我捎个信。”
“你奶奶个腿,你嘴咋还这么欠呢。你才蹬腿呢,你蹬腿了也别让人给我送信!”
俩老头一言不合,吵吵起来。
旁边几位老头老太太乐呵呵看他们斗嘴,觉着比看唱戏的还有意思。
喧闹是这整条街的主调,可就在这喧闹之下,有人耸了耸鼻子,随后左右四周看了看。
“老李、老刘,等等着,你俩先别吵吵。你们闻闻,是不是有啥香味啊。”
“香味?哎?是哈,这谁家炖肉呢,咋这么香?”
一群老人仰起来头,屁股离开小板凳,全靠着鼻子四处寻味。
不只是这些老人,附近男女老幼,不管是干什么的,都逐渐被那种从来都没闻见过的特殊香味给吸引了。
尤其是那些忙着搬家收拾东西,晌午饭也没来得及吃的人,嘴里的馋虫勾出来,肚子也跟着饿得咕咕直叫。
可大家私下里看了好半天,甚至都有不少到处询问的,却怎么也找不出来到底是谁家在炖肉。
直到某一刻,不知道哪冒出来的一只脏兮兮土狗蹿上了大路,冲着养安堂那边汪汪叫了两声,撒腿冲了过去。
狗鼻子比人鼻子灵。
人脑子那也肯定比其他的脑子活泛。
都不用谁打招呼的,好奇心促使着众人迈步朝着养安堂东侧的院墙那边过去。
到了胡同口,视野之内,就能看到一个孤零零的身影站在养安堂院墙的缺口外,面前是一个小方桌,桌上摆着一口大锅,锅盖已经掀开,热气腾腾,香味就是从那里飘出来的。
但也是到了这里,所有人围聚在胡同口,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一步。
哪怕是那只最先冲过来的狗,都是在胡同口进去几米的位置,躁动不安地来回转圈。
附近的居民都清楚,这地方是祝口大队曹支书的,这里面住着个性情古怪的野人。
平常时候看不见那人,但是这些年了,大家依旧记得那一人一把刀挡住了要冲大门搞破坏的某些家伙,也记得这一人一把刀将一头老黄牛分分钟剔了个皮肉分家、骨肉分离。
怕!
大家都害怕那个住在城里的“野人”。
嫌!
任谁看见那个野人都会嫌弃,即便是拾荒要饭的,看起来都比那个野人干净利索。
话说,这人在这里炖了肉,端锅出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众人不敢上前,就那么定定地看着野人那边。
实际上,这野人比谁都紧张。
隐居在这闹市当中快二十年,跟别人交流接触的次数一双手都能数得过来。
曹安堂以为他是会说话,不想说。
但也有可能真的是,不会说了,长时间不开口导致的语言能力退化。
就好比此刻,他知道自己支个摊子出来是要卖肉的,看到胡同口来了那么多人,他也试图张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唯独只有看见那条土狗的时候,他的目光闪烁了一下,手臂微微颤抖,压制着冲上去一刀背劈晕了那条狗剥皮去骨的想法。
曹安堂跟他说了,除了牛肉,其他什么肉都不准卖。
一个小小的胡同,香味弥漫却安静得诡异。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还是那条土狗,其对肉的渴求完全压过了对那个野人的莫名恐惧,试探着往前迈了几步,随后又是几步,距离越来越近,只有两三米距离的时候,那野人受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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