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莺姐姐,张陈放此次蒙难多亏有你照应,日后必定报答姐姐相助之恩!”张陈放拱手弯腰,情真意切。
“陈放兄弟不必多礼。”吴小莺笑道。
张陈放听她喊自己陈放,心里顿觉别扭,“亲朋好友都喊我放儿,倒是从来没人叫我陈放,听上去好些陌生。”
吴小莺道:“陈放兄弟,你这名字虽然听起来古怪,我倒是觉得还好听。”
“只要姐姐叫的顺口,那就叫我陈放好了。”张陈放无奈一笑,道:“其实小弟是一名孤儿,尚在襁褓中时被一位姓陈的伯母舍命拣了回去,所以爹娘就在我名字里加了一个‘陈’字。”
吴小莺心道,原来他不是张大趟主亲生的?虽然身为捻子少主,却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忍不住叹道:“可怜的小兄弟!咱俩也差不多的命,我娘生我时难产离世,爹爹又在我年幼时因病去世,还有一位失散多年的哥哥,两年前家乡闹饥荒,我便随几名同乡跑出来逃荒,结果被他们卖给了蒙家当丫环。”
张陈放见她心地善良,模样又比那些乡绅地主家的小姐们不知好看多少,却落了个使唤丫环的命,忍不住叹气。
吴小莺见他叹气不止,又见天色渐黑,问道:“陈放兄弟,你是不是在担心晚上没地方睡觉呢?”
张陈放想起下午看到的那些乞丐,心道只能跟他们一样睡在屋檐下了,嘴里却说:“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天做被地做床,星辰做帐帷,到哪里还睡不了一觉。”
吴小莺小声笑道:“那好吧,我得赶紧回去,不然夫人又会责罚,你别到处乱跑,明天一早我再去街上找你。”
待到吴小莺回去,张陈放在街上无所事事的转了几圈,直到沿街店铺都关了门,便找了一处宽敞的檐廊,却看到几名乞丐捷足先登。
张陈放悄悄走到角落,几名乞丐抬起头望了他一眼,也没作声,他便靠在墙角缩成了一团宽慰自己,虽然檐下遮风避雨略显勉强,到底强过关在柴房里,先凑合着睡上一晚,明日再等吴小莺接济了。
而后突发奇想,吴小莺在蒙府过的也不好,倒不如让她入了捻子,让爹娘收留下来,总比在蒙府好过一些,胡思乱想一会儿,便迷迷糊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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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张陈放还在睡梦中,不知被谁踹了一脚,赶忙爬起来一看,却不见半个人影,张陈放只叫大清早见鬼,连忙跑到街上,又记起吴小莺的叮嘱,也不敢乱跑,便在附近晃悠,待到中午时分,吴小莺终于找来了。
吴小莺把张陈放拉到街边,找了一个没人的僻静地方,东张西望一番,从口袋中掏出来一绢手帕,郑重其事的放在了他的手上。
张陈放掀开手帕,里面居然是一些碎银,问道:“小莺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吴小莺低声道:“明天一早,夫人要去寿州省亲,蒙大人派了一队练兵护送,我们几个下人也要陪同一起去,不知多久才能回来,这些银子是我平时攒的,你留着买些吃吧。”
张陈放感动至极,连声道谢之后却来了气,忿忿不平道:“蒙大人让全城人陪他一起抵御太平军,自己却把老婆送出蒙城避难,未免有些太无耻了吧!”
吴小莺摇头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夫人娘家是寿州孙家,孙家团练在整个两淮那也是首屈一指的,这次回去说不准是要搬援兵呢。”
“原来是这样?那姐姐路上可要小心一些,若是碰见了捻子,就报上我的名号。”张陈放转念一想,遇到了捻子岂不更好,改口道:“若是碰见了捻子,麻烦姐姐通报一声,就说我被困在了蒙城,让我爹想办法营救我。”
吴小莺不假思索道:“好,那我回去了,要是路上遇见了捻子,我一定会想办法通报。”
说罢匆匆告别,走出几步又折了回来,叮嘱道:“这些银子可不要乱花,我不在可没人给你送东西吃了。”
“姐姐放心,我自小就省吃俭用。”张陈放满口答应。
等到吴小莺一走,张陈放就把她的话抛到了脑后,这两天半饱不饥,有了银子什么都不顾了,心里只想大吃一顿。
收起银子走到街上,张陈放望见昨日自己被赶出来的那座酒楼,底气十足的走了过去。
刚跨进门,跑堂的小二正要驱赶,张陈放使劲拍了拍口袋,将那些碎银拍的哗哗作响,小二听的真真切切,忙笑道:“小兄弟,快里边请,想来点什么?”
张陈放一昂头,说道:“好酒好菜,随便上点。”
“好勒,您先找个位置随便坐,稍等片刻马上就来。”
不一会儿,几盘好菜一壶好酒端到了桌上,张陈放只顾大快朵颐,噎了个半死,匆忙倒了一杯酒,仰头便喝,入到口中只觉辛辣无比,忍不住吐了出来。
张陈放喊来小二,叫道:“这酒太烈了,我可喝不了,退了吧。”
小二笑道:“不好意思,小兄弟,本店售出酒菜概不退还。”
张陈放心想这酒留着怪可惜的,吃了几口菜,又屏息喝了一口,怎奈还是降不了这般滋味,转头一喷,一不留神喷到了经过身边的一位男子身上,赶忙致歉,又把酒壶往桌上一撂,绝了喝酒的念头。
这时那名男子不请自来,一屁股坐在了酒桌对面,笑道:“小兄弟,年纪轻轻不能喝酒就不要逞强嘛。”
张陈放抬头看去,只见这名男子四五十岁左右,相貌堂堂,着一身灰布长袍,稍显有些邋遢。于是把酒往前一推,“阁下说的是,方才不小心弄脏了阁下的衣服,这一壶酒权当赔礼道歉了。”
灰衣男子拍掌一笑,“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完直接拎起酒壶,对着壶嘴啜了一口,叫道:“哈哈,酒还是烈的好,好酒!”
张陈放见他豪迈,自己也差不多吃饱,于是顺水推舟,“阁下若不嫌弃,桌上酒肉只管吃,小弟请客。”
灰衣男子也不客气,低头大吃大喝,酒一喝完又要了一壶,张陈放心道这人倒是不见外,又怕他再讨要酒菜,自己的银子消受不起,禁不住如坐针毡。
不多时,见那人酒又快喝光了,张陈放忙起身道:“阁下慢点用,小弟有事先告辞了。”
说完匆忙结账,跑出酒楼,点了点银子,少了近半,难免有些心痛。
逛了一会儿,正想在街上找个茶摊喝杯茶,顺便消消食,几名乞丐围了上来,张陈放一惊,已被两名乞丐左右架住拖到了一条小巷内。
一名乞丐呲牙道:“小兄弟,自个儿跑到酒楼大吃大喝,也不叫上兄弟几个,太不仗义了吧!”
张陈放一听,必然是进酒楼的时候被这几个乞丐盯上了,于是问道:“你们是谁?我又不认识你们。”
另一名年乞丐张口骂道:“妈的,昨夜还挤在一个屋檐下睡觉呢,你这小子今天就吃独食,忒不是东西了!”
张陈放不解,问道:“吃什么独食?”
“少他妈装蒜,你小子是不是去偷了?要不然哪来的银子?”
“这是一位朋友送我的!你们想干什么?”
年长乞丐笑道:“得了吧,你一个小叫花子,哪里来的朋友!给我搜!”
几名乞丐冲上来搜身抢夺。
“住手!”巷口突然有人高喊,张陈放回头一看,原来是方才在酒楼里的那名灰衣男子。
只见灰衣男子已成醉态,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指着众乞丐道:“鄙人正是这位小兄弟的朋友,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几个难道想抢劫?”
年长乞丐见他满身酒气,恶狠狠道:“哪里来的酒鬼,识相点就让开。”
灰衣男子眯眼一笑,“那好,你们把我的这位小朋友放了,便不与你们为难。”
年长乞丐眉头一紧,怒道:“你这酒鬼找打是吧,给我上!”说罢便与众乞丐扑向灰衣男子。
灰衣男子不慌不忙,左摇右晃,东扯西推,似醉非醉之间,踉跄了几下竟将那帮乞丐纷纷撞倒在地,众乞丐一看情况不妙,灰溜溜跑了。
张陈放看的目瞪口呆,没想到这名灰衣男子看上去文质彬彬且弱不禁风的模样,却在酒醉站立不稳之际,不费吹灰之力便将数名乞丐撂倒在地,竟然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人。
张陈放赶忙上前道:“阁下真是厉害,多谢出手相助。”
“小事一桩,鄙人平生就好打抱不平……”灰衣男子说话间仍是东倒西歪,“再说小兄弟好心请我喝酒,正愁没法报答,这下……”
说着灰衣男子突然就地坐下,脑袋一歪靠在墙上,呼噜一声睡了过去。
看来真是醉的不轻,张陈放苦笑一下,自己既然无事,不妨陪他一会吧,于是也靠在墙上,打了个小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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