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云径暗暗叫苦,自己好不容易摆脱了桃源村的大水缸,到了涵虚观还是躲不开挑水的厄运,难道自己上辈子是个挑夫不成?但师尊有命,不得不从,他只好去杂物房取了扁担水桶,下山挑水。
出了观门陈云径不由高呼失算,先前他只道挑水便挑水,涵虚观又没有什么“凡物挑不满”的倒霉水缸。可出门一看他才想起,这里是没天潭怪缸,却有整整三千三百三十三阶云龙天梯,来回跑一趟就是六千六百六十六阶,其中一半路程还得挑着满满两桶水。
他正懊恼时,观门“吱呀”一声打开,岑柏舟也拎着一条扁担两只水桶走去。二人对视一眼,各自摇头叹息。
岑柏舟叹完,扛起扁担下山,陈云径紧随其后。有道是“下山容易上山难”,一路下了山,陈云径只觉稍稍气闷,喘上几口很快平复。岑柏舟倒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带着陈云径到山泉旁打了水,回头便要上山。
当日陈云径前来拜师,心情激动,咬牙走完天梯,并无大碍。如今身扛两只水桶,才走二百来阶,他已觉腿脚发软,双手震颤。反观岑柏舟,却是一步一阶,如履平地。他顿生不服,银牙一咬,追着岑柏舟便往山上跑。
一股劲儿跑到千阶,陈云径只觉腿似锅中面,手如桃里棉,俱是软的不能再软,一口闷气始终郁结胸口,无法排出。再看岑柏舟,仍是腰身笔挺,负桶而行,健步如飞。这时他不服也得服了,气喘吁吁叫住岑柏舟道:
“小…小…小舟舟,等…等等我。”
岑柏舟闻声回头,见他这副怂样,不由放下水桶笑出声来,笑罢调侃道:“新来的,吃不了这苦吧。”
陈云径连连点头道:“你…你…你怎么做到的?”
岑柏舟一撩额前发道:“无他,但手熟尔。”
“啥…啥意思?”陈云径道,“就是说你挑很久了呗?”
“自然。”岑柏舟道,“我十岁上山,来此已有五年,这五年里我每天都这般挑水。”
“十岁上山?”陈云径惊讶道,“你怎么上的山?”
岑柏舟打量一眼四周,悄声道:“此事便说与你也无妨,但你不可对外宣扬。实不相瞒我乃仙脉,母上曾是上天宫花仙,后思凡被贬。十岁时她带我出去游玩,荡舟过空明湖时遭遇风浪,意外至此,我年纪幼小,不知归途,只得在此拜师学艺,待得学成便可出山寻她。”
陈云径听到这番话,看着眼前稚气尚未尽脱的小子,心中升腾起一股怜悯之意。他摸了摸岑柏舟的脑瓜,正经道:“小子,不想你的身世竟如此坎坷,啥也别说了,以后哥罩着你。”
岑柏舟拍开他的手,气呼呼道:“别弄乱我头发啦,没羞没臊,谁要你罩?我好歹也是修行五年的人,修为远比你高,我罩着你还差不多。你看你,打个水都能累成这样,还大言不惭罩这个罩那个。”
陈云径机灵道:“那你罩罩我,帮我把这两桶水提上去得了。”
岑柏舟闻言瞪眼道:“快住嘴吧你个大傻子,要是让师尊听到咱俩都得吃不了兜着走。不是我不肯帮你,记得我刚来时打不动水,大师兄帮我提了一回,被师尊发现了,后来我俩被责罚挑了一天水。那滋味…呃…现在想想还上头。”
陈云径听完,只好作罢。他舒展一下筋骨,感觉歇息的也差不多了,挑起两桶水又往山上走去。
路上他又问起大师兄之事,岑柏舟谈及张九歌,满脸敬仰,直言他是全体东峰弟子的偶像人物。
“大师兄不光长的英俊,修为高,还和蔼可亲,乐于助人。像我这样孤苦伶仃的弟子都很喜爱大师兄,因为大师兄平日很照顾我们。不光我们东峰,西峰好些个师姐也很迷大师兄呢。你是命苦没赶上好时候,偏巧在大师兄外出降妖的时候来,若他在的话…”
岑柏舟说到这里,又贼眉鼠目打量一眼四周,确认无人方才安心说道,
“不光会伸出援手帮你的忙,还能给你开点小灶弄上些野味呢。观中平日饮食颇为寡淡,叫人拿到手恨不得绝食。我一直记得当日大师兄带我们到后山打来野鸡野鸭,用老柴那么一烤,再洒点佐料,那香味…吼吼吼…想想就流口水呢。”
陈云径本就空腹下山,听他这么一说,肚子顿时有如雷鸣。他摇摇头道:“别说烤鸡烤鸭了,现在就是再寡淡的食物,给我来一点也好啊。”
岑柏舟见他垂头丧气,宽慰道:“好啦,你也不用愁眉苦脸,待上了山第一件事就带你去吃早饭。再说,挑水也不完全是坏事。须知涵虚功法注重内息,刚入门的弟子都会用各种方法揉练,固本培气,挑水便是其中之一。待得气足,才能修习更高深功法。”
陈云径听到这话,转愁为喜道:“如此说来,挑水也算是修行咯?”
岑柏舟点头道:“那是自然。”
于是陈云径不再多说,抬起酸痛的腿脚往山上走去。岑柏舟见他顿时来了干劲,颇为费解,跟着他往山上走去。沿途二人又争论起师兄师弟的名分,最后自然是能言善辩的陈云径占上风。但岑柏舟已经不像先前那般在意,因为言谈间他发现眼前这新来的也没那么讨厌,恰恰相反,倒有几分莫名的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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