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凡同水冰月一样，换上了男装，二女便带着换上书生袍的江晨歌去往东市的衣帽店。唐初社会风气保守，女子较少抛头露面，要么有男子随行，要么戴上帷帽（武侠小说里那种斗笠和纱遮脸帽子），于是较为大胆的女子便梳起发髻，女扮男装出行。

江晨歌一向衣着简朴，一年到头都穿着制式的道袍。如今要在长安城里行卷，衣着不说华丽，至少应该合适顺眼了，否则难入两晋遗风的贵族之眼，特别是这些盛行胡服盛装的关陇贵族。当今圣上遂多次下旨要求各阶层衣着简朴，但私下场合效果并不太大。

隋王朝刚建立的时候，就在当时都城的东、西两侧设立了市场，分别定名为“都会”和“利民”。今圣继位后，西市为避讳改名为“利人”，东市仍称“都会”，民间已经开始俗称东市、西市，把购物叫做“买东西”。东市主要服务于达官贵人等上层社会，而西市不仅是大众平民市场，更是包含大量外国客商的国际性大市场，行业上百商户过万，又称为“金市”。（其实还没开始称东西市，此处用方便理解。）

大凡带二人进了东市的衣帽坊，挑熟识的“浣花轩”进去，对店小二口称老主顾，让他去唤来店主。店小二见“他”面容清秀高贵、衣着得体，是贵人，连忙请三人稍等片刻，他退了下去找老板。

不多时，浣花轩衣着华丽的老板掀帘走了出来，抬眼看三人觉得不认识，正准备漫不经心的问话。大凡率先开口道：“怎么陶大哥不认识我了？”（唐朝对父、兄均可称哥。）

年近五十的浣花轩老板陶朱虹揉了揉眼，仔细看着大凡，不多久便喜笑颜开，“怎的不认识呢，原来是大凡大家来了，我道怎的今日喜鹊一直在叫呢。大家快往里请。”

遂连忙和店小二将三人迎进了里间贵宾室。

几人重新坐定后，又有下人奉上果汁饮品，陶大郎主动和大凡寒暄唠嗑了起来。说了几句后，大凡言归正传的说道：“这位江小郎君来长安参加明岁科举，近日要去行卷拜访，陶大哥你给置办一身时下得体的行头吧。”

陶老板见江晨歌穿着书生袍便猜是应试士子，听了大凡言语，又来浣花轩置办衣裳，知他要拜访的对象定是高官名流，也有心结交。立即吩咐下人唤来本店的老师傅。等老师傅进来后，陶老板仔细吩咐了几句，老师傅也是懂事人儿，便带着江晨歌下去挑选。水冰月十分好奇，告了声罪一起跟了出去。留下大凡与陶老板单独叙话。

老师傅仔细为江晨歌量身之后，为他选了件除祭祀外都可穿着的白色圆领袍衫（圆领子的窄袖袍，唐太宗传世画像即穿圆领袍衫）而非翻领袍衫（电视剧神探狄仁杰穿那个），白色裙（上衣下裳，裳为礼服，裙为基本款），黑色的平头小样的幞头（平头巾子、平头）、皮革为底棉麻为面的黑色靴子。唐初多战事，关陇贵族又有胡人风气，因为靴子出行方便，又能衬托圆领袍的帅气，这种搭配便流行了开来。

江晨歌换好新衣后，冠面如玉，玲珑剔透、英姿勃发、帅气逼人，身形伟岸，看得水冰月两眼闪闪，近乎痴迷，连连称赞。声音又引来了大凡和陶老板，二人见了也是一片交口称赞。江晨歌微微脸红，口称老师傅手艺好，浣花轩衣裳出众，反而是他当不起夸奖。

水冰月见江晨歌换衣后气质大变，也让老师傅帮着“她”分别挑选衣裳。陶老板和老师傅多年经验，一眼就看出了她女扮男装。陶老板默不动声地给老师傅使了个眼色，让他带着水冰月去选衣服，他则带着大凡和江晨歌出去叙话。

不多时水冰月选好衣裳出来，手里拎着一个包袱，显然里面装了一套女装。身上穿着与江晨歌同款的圆领袍，依然是她钟爱的白色。哪怕多年老师傅亲自出手，水冰月的气质却并未改变，她从小得众人宠爱，被捧为掌上明珠，习惯了锦衣玉食，衣裳之物已经增不得她的颜色。只见水冰月依然颜色清秀，刘海挂在额前，明眸皓齿，一双黑眸深不见底，白色男士圆领袍穿在她身上显得格外清瘦。

根据朝廷规定日落前七刻，鸣锣三百，东市所有店铺都得关张。二人选好衣服后，大凡见今日之事已闭，该说的话也说完了，准备辞别陶老板。水冰月则好奇的问大凡为何不去选几套衣服，大凡笑笑并未搭话，抬眼看了看陶朱虹。

陶老板似乎早有准备，拍了拍手，下人捧上几套精心置办装好的衣裳。大凡打开看了看，衣裳剪裁置办有华丽的，有朴素的，各式花样色彩，看得旁边的水冰月眼花缭乱，可大凡却微微皱着眉头，并不是十分满意。

陶老板见了，请大凡有意见直接提，需要修改的地方也直接说，他们会连夜修改，做好了赶紧送给她。大凡却说衣裳很好，只是今年恐不便再穿浣花轩的了。陶老板听大凡有拒绝之意，连忙苦苦哀求大凡务必收下，有什么条件和要求尽管提，他都会想法尽量满足。大凡见他诚意十足又放下架子苦苦哀求，拒绝不得，便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陶老板立即愁眉苦脸，开口问不能再商量么。大凡笑笑未再言说，起身就要离去。陶老板见状哪能乐意，立即说了就依大家，如此甚好，让大凡留下地址，稍后差人送上。

于是大凡带了二人离去。路上水冰月好奇大凡为何不付钱财，反而陶老板求着她收下那些盛装衣裳。大凡笑道，去岁她入三甲，一直穿的便是浣花轩的衣裳，还开口为浣花轩言说了几句。陶老板承情，赠了大凡一年的衣裳穿着。今日进店再看装潢，想必今年生意火爆异常，加之陶老板的恭维态度，进门便知他早准备好了今年的比赛衣裳。方才他两挑选衣服之时，陶老板便在游说大凡，他也知今年找大凡的衣帽铺甚多，想早日锁定。大凡也在考虑之中，最后见他情意恳切，才伸出二指谈好条件。至于这二指什么意思，水冰月和江晨歌也不便再问，他两拿几件衣服又算得了什么。

三人踩着锣声出了东市，牵着马准备回平康坊中，饮食游逛。唐朝时虽有街道宵禁，非特殊身份不得上街，但并不禁坊中夜间游乐，平康坊夜间娱乐花样众多，这里又是年后花魁技艺大赛举办之地，加之外地士子进京赶考多落脚此处，故而近日起日渐热闹。

三人没走多久，忽然听得一人隔了好远高声叫喊“晨歌留步”，江晨歌三人转过头去，见侯庭筠掀开了马车布帘，远远的打着招呼。三人停着，等了马车近来。

侯庭筠从马车里跳了下来，见旁边一女子乃是大凡，连忙开口眼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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