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饭菜上了桌,温婉几个都没胃口。虽是一天没吃东西,可身体似罢了工,浑身无力,只会流泪和不停地打颤哆嗦。孩子们更是痴傻的痴傻,低头沉默的低头沉默,整个饭桌诡异的安静。
洪川看他们这一个个红眼垂头的样子有些纳闷,无措摸着头“这是......?出什么事儿了?”
林渊抹了泪仰头饮尽杯中酒,“啪”的一声搁下筷子哑着声艰涩道“遭难了,镇上和附近村子的人都被杀光了,我们运气好,逃出来了这么几个。”
洪川将桌子拍得震天响“那帮狗娘养的畜生!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
林渊蹭地站起紧紧盯着洪川“谁?”
洪川忙按住他,叹口气解释“唉,你别激动!青州衙门也是今天才收到的消息,瓦剌那边有些动静。起先他们只是在沿海一带肆虐,最近好些地方都陆续上报遭了秧,咱们青州城也不太平。”
恐怕,过不了多久,就要开战了。
林渊颓然倒在椅子上,拳头攥得死紧。温福生更是双目通红,睚眦欲裂。
看他们这样,洪川也只能再叹一口气拍着林渊沉声安慰“好歹逃出来了,今晚你们先在我这对付一宿,再慢慢打算吧。”
正说着话,珍娘走过来说床铺好了。不过家里只有两间客房,只能委屈众人先挤一挤。
温婉起身一福,跟在珍娘后面进屋放了包袱,又摸到厨房烧了热水给众人擦洗。自己则端了盆热水回了屋。
滚烫的毛巾敷在元宝蔫蔫的小脸上让他舒服得直哼哼,他看着眉眼温柔却没有笑脸的母亲,心中惴惴。
“阿娘,我想回家。”他想回去找兴哥、狗子他们玩儿,想给他们看他爹前几日给他打的弹弓。
这几天他被拘在爹娘身边,也不知春生的阿娘病好些了不曾?李阿婆的芦花鸡又可曾将他的小鸡子儿孵出来了不曾?
“晚些,晚些时候咱们就回”温婉亲亲他的小脑袋,又吸着鼻子去擦大儿的满脸是泪的花猫脸。
“娘,早些时候我听见你哭了。外祖家怎么了?舅娘怎的没有出来抱我。”阿羡耷拉着头,红着眼声音闷闷。
“他们去天上了,看到星星没有?你看最亮的那几颗就是他们。”她红着眼终于忍不住将毛巾扔回盆里,紧紧搂着儿子巴巴望着窗外流泪,蹩脚的解释像利斧劈开了她的心。
孩子还小,她和林渊努力咬牙挡着风雨,怕灾难在他们心里留下丝毫阴影痕迹。
“娘,你莫哄我罢!外祖没了,大舅母也没了是不是?”阿羡声音哽咽,将头埋在母亲颈窝里无声流着泪。
大舅母最是疼他,新衣新鞋袜新奇吃食全紧着他送,每每他去外家总要搂着他不撒手,他不去便巴巴看着村口声声念叨着她的娇外甥。
“舅娘常说我这大外甥学问极好,她日日等着我考上大官好享我的福,当诰命夫人嘞!娘,舅母食言了是不是?”她不等他做大官了!
温婉被他说得泪眼朦胧,只坐在床边搂着他低低哄道“不会的,她舍不得我们家阿羡呢!”
安静靠在温婉胳膊上的元宝突然哭出声“阿娘,你也会去天上么?”
温婉搂着俩儿子坚定摇头“不,阿娘不会,你爹也不会!爹娘守着你们,陪你们长大,看你们娶妻生子。”
小小的人儿放了心,手脚并用往他娘背上爬,趴到他娘背上紧紧搂着她的脖子不放,像受惊的小兽嘴里低低唤着阿娘。
往常他一做噩梦,他娘就会跑到他房里亲亲他背着他转圈,拍着他的背给他唱小调。有人的时候,他是林家二郎,是男子汉;没人的时候,他还是那个赖着温婉,要她哄着拍着的娇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