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拱三年正月初一,京都被一层皑皑白雪所覆盖,好在今年的雪并不是特别大,远比不上景安十四年的那场大雪。
按理说这样的雪,完全可以称得上是瑞雪了,只是百姓们却没有因为一场瑞雪而有丝毫的欣喜。
随着普渡慈航权势日重,朝廷出了越来越多的昏聩政策,九州各地民不聊生,就连大宁帝都也是笼罩在一片凄惨之中,百姓根本看不到以后的希望。
今日原本应该是爆竹声声辞旧岁的喜庆之日,但京都一片死寂只剩萧瑟。
百姓们没有张贴喜庆的春联,更看不到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孩童们也没有穿着新衣裳在屋外玩耍,家家门户紧闭,冷冷清清。
京都的街市上,除了一些贩卖生活必需品的商铺还在营业,大多数都已经歇业,而这些商铺中的粮食油盐,价格比起半年前飙升了快十倍。
城西赵四家,这只是京都最寻常的一家,夫妇二人养育了着一双儿女,日子过得算不上富裕,倒也自得其乐。
不过最近赵四日子过的也是越来越艰难,原本他们一家基本的温饱没问题,一年到头节省一点还有结余,但随着城外妖魔越来越多,大量的田地荒废,城中店铺也大量倒闭,活下去成了人们最重要的事。
赵四一家人围坐在桌前,即便今日是新的一年开始,桌上也看不到什么可口的饭菜,有的只是粗糠合着一些野菜熬的粥食。
一家人没有欢声笑语,都低头喝着粥,两个年幼的孩子或许还憧憬着外面的世界,但长久以来他们也习惯了大多数时候呆在家里,虽然渴望出去玩雪,却没有说出来。
很快一家人默默的喝完粥,等到女主人将桌上碗筷收拾好以后,赵四走到门口警惕的打量了一番屋外。
见屋外一片白茫茫的,赵四小心翼翼的关上房门,又谨慎的在窗口看了看外面。
确定屋外没人,赵四用力移开水缸,从水缸下取出一个蓝布包裹。
赵四的动作行云流水,好像这样的事情他每天都要做上一次,而无论是赵四的妻子还是两个孩子,也都习以为常,只是静静的看着赵四做这些。
在自己妻子和儿女的注视下,赵四轻轻的打开蓝布包裹,从里面拿出一个布偶,只是那布偶看起来脏兮兮的,明显有被破坏的痕迹,隐约可见那布偶套着戏剧里的官服,似乎是个当官的。
赵四的女儿只有四岁,她看着自己父亲手中的布偶,没有一丝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欣喜,按理说这样的小女孩应该非常喜欢布偶,但是在小姑娘的眼中,有的只是深深的厌恶。
小姑娘知道每天吃完饭后,一家人要做的就是打太宰,至于太宰是什么,她并不清楚,她只知道太宰就是那个布偶的名字,那是天下所有人的仇人,只有打了太宰才有好日子过。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小姑娘同样不清楚。
太宰布偶被赵四放在一个竹筐里,首先就是他满含愤怒的用拳头砸了几下布偶,接着赵四的妻子也拿着绣衣服的针朝着太宰布偶扎了许多下,而后只有七岁的男孩拿着一把木剑,狠狠的砍在了布偶身上,显然布偶上那些破损的地方就是这一家人弄得。
往日里小姑娘只是看着父亲母亲还有哥哥打太宰,但是今日等到哥哥打完后,她也拿着一个木头削的匕首狠狠的扎向了布偶。
赵四家的这一幕,正发生在京都许多普通人家中,甚至京都之外的其它城市也发生着相同的一幕。
因为九州话剧风靡天下,太宰作为奸臣的代名词被所有人接受,而在所有百姓的心中,太宰其实就是国师普渡慈航。
打太宰如今已经成为一种精神寄托,更是卑微的百姓心中最后的倔强,他们不能仗剑而起斩妖除魔,甚至都不敢去国师府前血溅五步,也只有通过这种方式宣泄心中的不满。
春风得意楼如今同样是冷冷清清,这里楼阁紧闭,已有数月没有营业了。
沐心居住的小院同样被白雪覆盖,她站在窗前看着屋外,身上只穿着单薄的衣衫。
“哎呀我的小姐,这大雪纷飞的,您怎么就这样站在窗前啊!”不久后沐心的侍女端着药走了过来,她看到沐心衣着单薄的站在窗前,神色紧张的边跑边说。
侍女进到屋内,立刻拿着披风为沐心披上,又打算去将窗户关上,一边走还一边说道:“小姐,您身子才刚刚恢复一些,怎地如此不爱惜自己?”
“没事的,我已经好了,而且我从未感觉有此刻这般好,不知道修文县下不下雪?”沐心开口叫住了侍女,她的目光一直盯着屋外,最后却是提到了修文县。
侍女微微一愣,她能感觉到沐心的身体确实忽然好了,而且看不出一点久病卧床的迹象,也的确比往日看起来更加精神。
至于修文县下不下雪,侍女自然也不知道,更没法回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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