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过完年,本来病情好转一阵子的江舒柳又开始缠绵病榻哼哼唧唧的了,风陆城最大的仁清医院的医师三天两头要过来给她诊病。
这其实不能怪她,她原来修养的挺好的,这二十多年来都没有现在的气色好,一定要怪的话……就怪那个医生吧,那个模样清俊总是一本正经的医生。
江舒柳本来是因为气不顺又暂时不想见那些让她提高救助金的朋友才故意称病的,当看到这个医生时心里却一动,就时不常的就让他过来给自己瞧瞧。有时候她的女性朋友在,也喜欢逗弄一下这个医生。每次他都憋红了脸,却也不抬头看她们,诊完了病刷刷写好药单就逃也般的离开,送药都不自己送来了,而之前的董安乔都是亲自来送药的。
这叫江舒柳看来实在有趣,换做以前,她是不喜欢医生穿着大褂来出诊的,可是这个人不一样,大褂穿起来一点都不土,反倒像傅兰倾一样,自有自己的一种气度。戴着丝边眼镜,诊病的时候一丝不苟。经过油滑的董安乔之后,江舒柳突然特别喜欢这种认真的男人。
在她的心里,已经开始由这个许医生身上生出许多与自己相关的浪漫情节了,越多见他一次。她自己就更肯定,就是他了吧。
在她想,她原本是要跟着傅兰倾走的,可是傅兰倾自己离开了,也许他是怕她吃不了那些苦吧。她不怪傅兰倾,而且一直深深的思恋着他,那是她的第一个爱人——她是这样认为的。董安乔不算,他连人都不是。傅兰倾走后她常在窗边暗自流泪,想着他说不定也在南珠思念着自己呢,她觉得自己正是那种在相思中煎熬的人,她有心去找他却没力气和计划。直到后来她觉得她不能离开风陆城了,因为她的用处不是去跟着他从军,她擅长的是交际,是改变江家的名声、氛围,是拯救鸾越的文人!所以她要留在风陆城,他在南珠从军,自己在这里拯救文化,这是多么浪漫又大无畏的事,可是他们就注定不会再相见了。
唉……
她也想过段瑞宁,这样一个颇具乱世王者风范的男人也很好,可是听说他早已成亲,孩子都有了,要她做小妾是肯定不行的,跟一个已经为人父的人恋爱也太不浪漫。
到如今,这个徐医生进入了她的眼,他是知识分子,他人又那么可爱,尤其是他躲避女人的样子,他从不多看一眼别的女人,她真是太喜欢他这点了!她那些长得比她艳比她美的女性朋友,对这个许医生一点办法都没有。
为此她又开始每天晚上在床上翻来覆去,想着她和许医生的以后,仿佛在心里已经跟他过了一辈子。
说起这个许医生,其实挺巧的,他就是祝英嫂的儿子,全名叫许栋。
当初来风陆城的时候许栋只有23岁,拿着之前老师给他写的一封介绍信到仁清医院实习,他的文凭在这所医院里并不出彩,因此他更加刻苦,每天接待过病人后,晚上还要就着医院走廊里的灯看书,几乎所有休息时间都在图书馆或者实验室度过,他去参加一切能提高自身评估的考试,他的医术也比他之前的上司董安乔要高明得多。
但是因为不善交际也没有关系靠山,所以在医院他做的事最多,但出风头的都是董安乔,他也不像董安乔一样会把富有的病人当亲爹一样侍奉,而是一视同仁,也不会专往大户人家里钻。所以即使连院长都赏识他的能力,他也一直没有得到升迁。毕竟有关系的人太多了,院长都排不过来。
去仁清医院看病的富人都知道董安乔,而中层或底层病人都称赞许栋,因为他的医术真的没得说。
最近董安乔因为老丈人的运作到分院当副院长去了,所以一直被他压着的许栋就升上了外科主任,也因此来给江家二小姐看诊的任务就落到了他身上。
这对他可真是折磨,开始他没想那么多,只把江舒柳当成普通病人来看,可每次她都要找他说话,或者她的女朋友们会找他说话。那种厚厚的、字跟芝麻粒那么大的医学书籍,他可以看一个字就说出一整页的内容来,可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和她们说话。
真的,他顶怕女人了,这在整个医院都不是秘密了。如果一个女人以病人或者护士的身份和许栋说病情,他可以精短简练的和对方交谈,可是如果她们要作为女人跟他聊些有的没的,他顿时就脸红脖子粗说不出话来了。医院里有个护士长原来喜欢许栋,护士长比许栋大六岁,是个老姑娘,但是长得还不错,有城市户口家境也还可以,她不嫌弃许栋是个乡下小子还是个实习生,大家都撺掇许栋接受这个女人和她的嫁妆,最后许栋被逼迫不过,竟然破天荒的请假躲出去了,这让那个女护士长气的到现在看到许栋都没有好脸。
许栋也说不清为什么,可他就是怕女人,尤其是那些说起话来没完又喜欢安排他的女人,或者说……像他母亲那种女人,天地良心,他爱他的母亲,可是他也真怕和母亲一样的女人!
给江舒柳看病的时候,他不知道为什么,总能从她脸上看出自己母亲的影子,按说这两人应该八百杆子都打不着,一个是乡下不识字的妇女,一个是读过书的千金大小姐,长相嘛,除了都是小眼睛其他什么地方都不像。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能从她身上觉出点母亲的味道,为此,他有点怕她,甚至不敢看她的脸。
这天,许栋给江舒柳看过病后被叫到了前院,江月犀要找他问问江舒柳的病情。他早听说过这家主母的厉害,所以紧张的抓紧药箱跟着丫头走进来,只看着她的鞋尖说话。
“舒柳的身子怎么最近又不好了,大夫有什么建议没有?”江月犀问。
聊起病情,许栋本能的抬起头想跟江月犀说清楚,“江小姐的病其实……”
他突然卡了壳儿了,然后脸上像被几只猫挠过一样变得火辣辣的,耳朵里都直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