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革店仿佛不再只是皮革店,管家也不再只是管家......树子会明白的,他那么聪明,自然能理解他的身不由己。这时候,他总是想起田老头的好。
“管家有心了,切莫忘记自己什么身份。”树子冷笑,拖地腰带碍手碍脚,索性直接拽下丢在泥地上。
自信,一直是树子最大的武器。无论是面对谁,他总是相信小公子能保护他安好。然而,这种自信,破左耳努力了很久,始终无法滋长在心坎上。
私下无数次,树子总是不厌其烦提醒破左耳生存之道。可是,那肥肉满身的小扒皮,真的能保他们俩吗?
这刹那,树子和老怪物的脸重叠在一起。他甩去脑中可笑之极的念头。树子就是树子,老怪物就是老怪物。他一定是紧张导致双眼模糊,出现幻觉。
“从前,树子见了我,就像耗子见了猫,知道避开。”管家整理完领子,用右手指弹去停留在膝盖上的落叶。“一段时间不见,小马驹的胆子肥得都让不得不我刮目相看,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从管家的椅子上摔下来了。真是好奇,皮革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竟是我不知道的?我猜,这秘密恰恰把马驹的胆子养肥了。”
闻言,他不由自主地踉跄后退几步。老怪物都知道了!不会,老怪物不可能知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树子的冷笑和圆润的脸格格不入。
“我本以为木屋只能养出小公子的身材,原来还能养马脑哪。想当初,我在猎户的笼子里发现一团东西: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哆嗦着小眼珠子躲在笼子的最里面,连野兔子都比你站得靠前。还记得,我往笼子丢了块干粮,你可是贴在笼底,连抬起头看我的胆量都没有,直接用脚一勾,往嘴里送。倒是很想请教一番,如今是什么给你了这番勇气,敢在我面前放肆?”管家淡然的语气若清风抚脸,却真似蛰伏在河底的尖石,在他听来,如蓄势待发的箭阵。“莫不成,这就是你对救命恩人的态度?”
他转头看了一眼树子,这个故事,树子从不曾提及。
“管家好记性。”树子咬牙切齿,却不得发作。“救命之恩,树子自然会报。”
“哎呦呦,你觉得我现在应该是什么身份才好呢?”管家越发冷静。“野人尚且都叫田老头一声爹爹,我对你虽无生恩,养恩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收点利息。别让人笑话,我救活了一只白眼狼。这张脸,我还是在乎的。”
怎么还有这么一段过去?没有任何人说起过只言片语,破左耳顿时手足无措、心急如焚。树子根本不是老怪物的对手,而他却只能干着急,傻愣愣地站着。他不确定老怪物抓狂时候,会不会宰人?双目警惕着老怪物握着马缰的手,每个关节如何活动都不放过,以至于腰带松开,肚皮已暴露在外,他都丝毫感觉不到。
“管家何必明知故问。”树子又泛起了促狭的笑,那是管家独有的表情。
“你是在威胁我?”管家还是一反常态的冷静,掉落在下颌的小辫子被他轻轻丢在肩后。
“是又如何?”树子全然不怕,摇着下巴回答。“井水不犯河水、独木桥阳光大道各自走好,又或者你死我活呗。管家喜欢哪样?”
“看来,我没有田老头的眼光,也没有他的运气。”管家仰天一望,低头道,“究竟还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那日,有人强迫你吗?”骤然之间,树子像是得到了什么神奇力量,居然可以站在老怪物面前判若两人。
以往树子也会在反抗的时候,装腔作势朝管家嚷叫几句,不过那都是仗着小公子的气势而已。但这次分明不同,是一股有内而外迸发的力量,仿佛是两手都握有顷刻之间可取老怪物性命的神器,笃定的眼神更似星辰让人无法忽而不见。
“不曾有。”管家点点头,像是明白了什么。“噢,他不是,我才是争食的那个人。”
“是你调教的好!”树子回答。
破左耳如梦惊醒,树子曾说过的渴望并不是戏言。
“有趣至极。”杀意在管家眼底一闪而过,冷哼一声,“说说你的计划,我听听。”
“取而代之,这个买卖很公道。”树子坦白。
“管家之位?”管家似乎并不意外。“何时,你的胃口变得如此之小?”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气。”树子耸肩继续道,“对你而言,区区管家之位如何能抵得上安度晚年呢。”走上前,树子拍打着管家的大腿,笑道,“管家一生劳碌、兢兢业业,自然得为自己的晚年早做筹谋。若是管家贪婪不知足,而恰巧天有不测风云,难保事事如意。想想,天灾人祸,哪一件不毁及毕生经营,值得吗?”
“真是刮目相看啊,”管家歪着头思索,随即说,“可惜了,我身上的好,你是一点也没看见啊。有些人生来就是学好的,有些人生来就是学坏的。”
“你浑身上下,有一块好肉吗?”树子反问。
“树子,你的鼻子好像不太好,嗅不出来好坏。噢,吐多了,伤着了,闻不出人味。”管家解释,随即冷笑。“做别人,有意思吗?”
树子沉默,转头望向和武城,随即指着棚屋,答非所问:“那里面可都是人,他们可没钱去红房子。都一把年纪了,管家何必站着茅坑硬拉屎呢。拿着钱窝在女人怀里快乐至死,多好的晚年。总比做了鬼之后,还得到处找手脚要好。”
“那得谢谢你让我留有全尸,算是报答?”管家问。
“自然。”树子答。
“听来,倒是也公平。”管家的脸和天一个色。
全神贯注地听了半天,还是云里雾气乱糟糟。不过,杀了管家,在皮革店绝对不是小事。“树子,没必要杀人。”他劝说。
“还是你真善良,难怪田老头有心栽培,不得不反省我的眼光了。”管家冲着破左耳喊一声,旋即向树子提问。“好死不如赖活,可你怎么知道死的一定是我呢?”
无法判断老怪物的底细,但是他知道树子绝对不是他的绝手,这是野人生存的直觉。威胁对于老怪物来说,简直就是家常便饭,根本不足以畏惧。“树子,再看看好吗?”破左耳拉着树子的手腕。
“果然好兄弟,树子,你应该听你兄弟的建议,务实点从长计议。毕竟杀了管家,不是踩死一只蚂蚁,在皮革店这不是一件小事哦。”管家提醒。
此时,暂且还能全身而退,否则真的无法想象;老怪物在管家脸皮下还有多少张面具?两者力量悬殊,树子定然明白,为什么偏偏急于一时呢?
“择日不如撞日。管家正好也有兴致,免得夜长梦多。”树子伸出一臂搭在他身上,扭头对他挤眉弄眼。“早死早超生,对吧,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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