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面越来越无力,眸底的阴鸷却越发浓郁,令人窒息。
“哎呦,皮革店易主了?”管家依旧站在那块石头上,听不出到底帮谁。“越来越没规矩。”眉头平静无纹,声音似溪水缓慢,白衣已成画布。
除了厌脏,喜怒哀乐皆无,就连皱纹都比田老头稀少,完全不知道管家平静的表情下究竟暗藏着什么。破左耳的心一下子就没有底气了。他完全抓不住管家的想法,就像泥鳅从指缝里溜走。这种无力的感觉,令人厌恶至极,就像双手在小溪里抓水,越是用力抓,越是什么都抓不住。这种挫败感,曾经他也体会过,此生绝对不会忘记。毕竟,他还欠白爷爷一条狐狸毛制成的领子。
闻言,奴头犹如增添了力气,昂起下巴挺起小胸膛。“管家,这种小事就交给马三我就好。小野种的皮粗糙得很,若是不狠狠教训,让他长个记性,他以后照旧是听不懂人话。”马三简直就是凶神恶煞,恨不得活吞了他。
小身躯大毒心,牛比蛇善良多了。若是往日,就马三这小短腿,休想在他面前嚣张。
奴头的红牙暴露在外,唾沫横飞。“棚屋是马三的地盘。不管你是两腿里蹦出来的小野种,还是野林的杂种,进了棚屋,马三我就是你的爷、你的真神、你的天你的地。今儿非得让你见识一下,是爷我的鞭子厉害还是你的皮厚实。”说罢,马三夺过帮手手里的铁刺长鞭,惊飞了停歇在上的几只苍蝇,早先的血已经在每根长刺上干涸。“没长眼睛啊,还不按住他。”
新来的“东西”纷纷向角落蜷缩,眼里布满惊恐,却忍不住偷看,又怕被逮住,成了无辜的替死鬼。
“马三!我对你的地盘没兴趣。”管家一脚迈进棚屋,一脚还屋外,身体架在门槛上。“不过他刚说了要勇士的决斗,维护小公子的面子恰好是本管家的分内之事。”说着把鼻子捂得更密不透风,被血染身的苍蝇在白色衣服上落下无数身印记。“免得落人话柄,说是皮革店没有勇士精神。若是传出去,岂不是我这个管家失职,牛老板脸上亦无光。”
“管家,这臭些东西,就是欠揍,揍够了他自然就不敢目中无主了。”马三摩拳擦掌,准备亲自上阵,长鞭已经迫不及待在他手中备战。“这方面,我最有经验了。打一次不记得,就打到记得为止。”他得意洋洋地环视着棚屋,甚是满意每一张脸上的胆怯,眼珠子越来越爆出。
人们纷纷向后蜷缩,帮手们昂首挺胸,树子和田老头沉默不语,大力撤退跟在马三身侧。
“你买下皮革店了?”管家问,“什么时候的事情,竟然没有人通知管家?”
“管家,他......”马三顿时一脸困惑。“他......坏了规矩。”没有人知道管家在打什么注意,帮手们更是面面相觑,眼珠子无处安放。
树子的嘴角轻轻上扬,双手环胸,准备看好戏。
“阴城规矩,一旦有人提出勇士之斗,就必须接受,不管是在什么场合什么时间。铁城属于博赫家族的领地,皮革店自然也不例外。这是你们的决斗,胜出者......我不在乎你们为什么要决斗,但既然有人提出了,我们得遵行阴城规矩。你要是把人都打坏了,谁来替你干活?不如决斗。”管家转头问马三,“到底,谁对谁呢?快点解决,我还有事。”
场鞭飞出,马三向后退去,腾出一些空间,活脱一只失去理智的看门狗。
“他不是我的对手。”破左耳审视着他,始终过不了心中的那道坎,有过无数次将马三暴打一顿的冲动,可短小身板在男人之中就是个侏儒,而勇士断然不会欺负侏儒。“我不欺负弱小。”一咬牙,他坦白道,这是勇士最不屑不耻的事情。
“小野种,由不得你使性子,婊子养的东西。”受了刺激的马三右臂一振,长臂飞过头顶,从身侧横扫。“看鞭子。”
他一个下腰闪开,右臂一个回抓,上身挺起,坚硬的指甲从长鞭上剔下,将结结实实如大荆棘条的鞭身撕裂。卷起长鞭在手心,一圈又一圈,直到缠绕满手腕,他才将正团从手上脱下,随手抛在污水中。
马三来不及反应,身子趔趄几下便直直朝地板砸落,嘭的一声响,他喝足了血水。
“大力。”马三爬了起来,血水从他嘴里止不住溢出,眼珠子爆裂,几乎夺眶而出。“杀了他,杀了他,杀了小野种重重有奖。”他撕裂喉咙叫喊,头发裹着血块粘在脸庞上,衣服乱糟糟像疯子般指着围观的人们。“臭东西们,都给爷看清楚了,睁大你们的双眼,看看破左耳的下场。谁以后敢学他造反,隔天就是荒野里的一堆肥料。”
白衣已经面目全非,“马三。”管家轻唤,声音有些疲倦。“不是说决斗吗,怎么又耍你的老把戏了?“
“管家,这是棚屋,是我马三的地盘,是干活的地方,不是什么勇士擂台。”马三厉声回绝。“若是这些东西有样学样,都以为棚屋是可以用勇士之斗解决问题的地方,那还有什么规矩可言。届时马三可管不住这些臭东西,牛老板要是怪罪下来,马三的肩膀担不起。今儿,斗胆问管家,以后棚屋究竟听谁的,还有谁来干活?若是无法如期交货,又有谁来负责?”奴头已经顾不上做表面功夫,如果失去气势,他就等于失去了今时今日的位置。“管家,要不你给马三一句敞亮话,那马三打开棚屋,丢了鞭子,索性一闭眼放这些东西胡来。”
这话,谁都听得明白。然而,马三的话,听在破左耳耳朵里却不是个道理。如果不是因为恐惧,没有人会忍受马三的虐待。要是真没了鞭子,你的小腿连棚屋都跑不出去。他暗忖。
管家的脸上依旧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掩住鼻子的手更紧了。“哎呦,马三,你这是什么混帐话。你我都是为牛老板打理皮革店的老人了,你说出这样的混话也不怕伤了牛老板心,枉费对你的一番信任。”
“阴阳不定的,马三就讨一句实在话,管家你今日到底想干什么!”
气氛顿时为之冰结,所有的眼神在管家和马三脸上来来回回。
“马爷。”田老头上前挡在破左耳前面,打破沉默。
大力的身躯如一堵黑墙正要坍塌,破左耳全神贯注盯着他上臂,那凸出的力量藏在皮下不断地膨胀。
“滚开,少扯金币,给我杀了田老头。”马三疯了,撕声大嚷。
“这是我的事情。”破左耳回答。
“树爷爷在这,侏儒,有本事冲树爷爷。”
“杀了小野种杀了田老头杀了树子,统统给我杀光光。”原来,田老头又承诺了一定数目的金币......连个兜住小石头的口袋都没有的人,能把金子藏在哪里,而马三却对此深信不疑。
“马爷......”田老头弯腰低语,不知说了什么。
经验老者嘴上的功夫,只怕他是永远学不会的。
“棚屋当然是马三你的地盘,我自然也懒得理睬。”管家话锋一转,“然而,这小子如今可不是棚屋里的东西咯,我劝你还是要三思而行。小公子的性子,你不会不知道吧?他要是闹起来,那整个皮革店都不得安宁。牛老板若是心烦意乱。”几声轻咳后。“你说我们何必为难自己呢?”
“牛老板当初可是有交代,棚屋门内的一切都归我马三管!”马三已冷静了许多。
“哎呦,这是看门老狗都知道的事啊。”管家依旧平静如水,丝毫不受影响。“不过,我是好心提醒你,牛老板可就这么一个宝贝小公子,整个皮革店将来都属于他一人,也是我的第二个牛老板。”悠然转动脖子,眼神锁定大力,提醒道。“若不是牛老板用其他人的皮囊哄骗城卫军,今日你已是白骨了。”
大力无神的眼睛里不见涟漪,始终制衡着他,手上的力道不减分毫。
脸色骤然暗沉,无一丝血色。“听这意思,今天,管家是一定要插手了?”马三咬牙问,奴头再凶狠,终究也只是个奴头。
“哎呦,不要乱扣帽子,我只是与你说清楚道明白这其中厉害。”管家却是闲情淡淡,仿佛再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棚屋是你的地盘,又臭又脏,要不是为了小公子,为了你的将来,我才不要踏进这里一步,惹得一身腥味。”
“马爷我今儿就非立规矩不可了。”马三跳上了石台,高举长鞭宣布。“不长记性的东西们,你们要记得棚屋是马爷我的地盘,在这里,只有马爷我一人的话才是命令,这是牛老板亲口承诺的。”
唉,一声叹息。“就这么个臭地方,就你稀罕。你既然执意如此,那我就不多劝说。”管家看了一眼破左耳和树子,那眼神毫无惋惜之意。“不过,小公子若是追问起来,我定不会替你隐瞒,马三你可得兜住。”
“进了棚屋,就是我马三的事。”
“请,随便你杀!”管家一边掩鼻一边伸手示意,“棚屋是你的地盘。”
“马三谢谢管家善解人意。”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m.adouyinxs.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