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恨一个人,越得留着。”田老头跟上来,附和道。“还是马爷眼尖,一眼便瞧出真相。这种事情,落哪个男人身上都是奇耻大辱,发生了也只能咽下去。我不是马爷,没有好手艺。留着臭小子一条命,我得看着他在这世上吃尽苦头,否则恨意难消。”
“一了百了,多好啊!”马三有些疑惑。
将他推开,经验老者堵在奴头面前。“一了百了,他是痛快了,老子不解恨。”田老头竟然抹起眼泪,委屈至极,语带哽咽。“马爷,我与你同是苦命人哪。想想那些年,老子没日没夜做活,赚来的钱供着那女人好吃懒做。一想起这一幕幕,马爷,我心里头苦啊。我带臭小子来皮革店,就是为了看他忍受饥寒交迫,尝尽世上最苦,一生只能做东西。不管谁的种,她生的准没错。我得日夜看着他受尽折磨,睡着才踏实。”
这一出戏,田老头演得认真,垂头抹泪时,鹰眼狠狠地瞪了破左耳一眼,他差点笑出声来。
真是一只老狐狸!若不是碍于自己就是马三口中那个“借来的种子”。破左耳真想大笑一场,毕竟也是第一次见到田老头像个女人一样抽泣。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真的一点都不像吗?天拉头不去唱戏,真是暴殄天赋。
“那你真不该让他去伺候小公子。”马三解释道,“那可是极乐世界,有吃有喝有穿,享用皮革店最好的一切。”
大步一跨,手臂换上奴头的肩膀。“我就是个苦命人哪。”田老头啜泣有声,“不解恨哪。可是有什么法子,小公子那可是牛老板心头肉啊。我若反对,只怕现在死的就是我,那臭小子倒是从此逍遥快活了。”
田老头停顿了下来,睁开了湿润的双眼,煞有介事说起一个故事。“我听看店门的伙计说,有一个得罪小公子的人,最后被活埋了。马爷,这是真的吗?我还听说,一个厨子把肉烧焦了,就被烧成黑炭了......”
马三的红脸倏然苍白,冷汗从额头不断渗出来。
鹰眼俯视而下,“马爷,我一把老骨头了,要是这么死了,这口气怎么咽下去啊?”田老头的肩膀都抖了起来。
“哭哭啼啼,演戏呢?树爷爷可没有闲工夫陪你们玩耍。”树子强行插话。“破左耳回棚屋看他老爹,可是领了小公子口令的。”他扬起刀锋般的笑容,走到他身边并肩而站。“我可没耐心听你们的唠叨废话。现在是小公子的午休时间,马三你是要吵醒他吗?小公子的脾气要是闹起来,牛老板可都不哄不了。刚才小公子梦呓的时候,可叫着他名字。你一个侏儒,能有几两重,玩得起吗?”
“树子,你别嚣张。你他娘的算老几,不就是匹马驹。指不定那天小公子乐过头,细脖子一声响,你就一命呼呼了。”田老头说,“马爷可是手艺人,整个皮革店就他的活最精致。除了马爷,恐怕整个南方野林都找不到第二个人。你能得意一时,马爷可是活得久。”
“老狐狸。”破左耳暗骂不已,得罪树子怕什么,牛扒皮可相当欣赏马三的好手艺,经过他手处理的兽皮,个个赞不绝口。听说,皮革店四下几盏人皮灯笼,都是出自马三之手。
“田老头,告诉你从今往后,破左耳就是我的结拜兄弟,是我树爷爷罩着的人。老子可不管你们是父子还是母子。总之你们他娘的,谁想动他,都先摸摸自己的脖子够不够粗。”树子叉腰横指,“我是个记仇的人,现在报不了的仇,我用一辈子报。看谁活得长,你们千万别太早死。”
果然被田老头一语击中,树子自然知道所言不假,马三之所以能在棚屋里作威作福绝不是纯属幸运。
被一语击中的不只是树子,马三听了怒火中烧,却不再反击。可见田老头听说的故事,料想也不是故事而已。
马三比他们早来皮革店栖身,自然更清楚生存之道。
“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安好。”马三回击。泥水翻起,一个拳头落在架子上,打翻了一摞毛皮。“牛老板让马爷我管理棚屋,自然是要这些东西好好听话、好好干活,误了工交不出货,树子你小子也担当不起。”身为棚屋的奴头,此时必须不甘示弱,亮亮威风。
空气如霜,众人作哑,只有眼珠在眼眶地滴溜溜打转。
树子拉直袖子上的褶皱,弹走不长眼的苍蝇,一声嗤笑。“尽然如此,那你就打吧。”他拍着野人的肩膀说,“破左耳,今天谁敢动你一个手指头,老大保证他活不过今晚。我说过要罩你,就绝对不会食言。”
“臭小子,回来看老子也不说一声,毛毛躁躁整出这么大动静,现在看你怎么收场。”田老头骂道,扭头对马三哈腰点头道,“马爷,臭小子毛刺刺一个。您是谁,好歹是个爷,犯不着跟他一般见识。有件事,我正着急和马爷您商量商量。今儿,你就当臭小子是响屁,放了。”田老头挥动手臂,“散了散了,没味了。”
制住破左耳的帮手收到了马三的眼神,旋即松开手。
不用脑子琢磨,他知道必定是田老头又要给马三好处了。田老头抓住了马三的命门,唯利是图的马三任由他牵鼻子。
“田老头,马爷今天给你个面子。留他狗命,让你解恨。”马三说。
“你一点都不像他爹,没用的男人。”树子啐了一口唾沫在田老头脸上,“幸好,他娘偷了男人,如今他骨头里才有力气。像你,窝囊废。”
“树子爷好眼力。”田老头笑嘻嘻地举起手臂,用衣角擦拭唾沫。
“马有主人,狗也有。树爷打狗,还得看看主人。”马三提醒,旋即咆哮。“你们不干活,等爷伸手吗?”人们立即各归各位,忙碌起来。
咬牙切齿的树子上前拽着他准备离开。
然而,正当他转身欲要上前和田老头说些话时,树子却推了一把破左耳。
身体顺势朝一把锈迹斑斑的匕首倒去,那是先前马三用来恐吓众人,此时正直直对着他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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