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喜欢银杏叶了,金黄金黄的,很好看。”黄叶道。净水师太笑道:“有什么好看的,枯萎了也就不中看了。”“眼下还没枯萎,当然很好看。”黄叶捡起一片银杏叶,细细端详。
净水师太乐道:“看看你,这样孩子气。”“有娘在,我当然就孩子气了。”黄叶道。净水师太笑道:“小时候,你就喜欢这个,眼下还是喜欢?”“喜欢就是喜欢,不知何故。如若喜欢也要有缘故,那这喜欢就不叫做喜欢了。”黄叶点点头道。
见普安片刻一言不发,净水师太道:“普安!明日清早你要在朝阳初升达千佛顶时,跳到洗象池之中,不可过早也不可太迟,那时金光达顶,才能反光而至洗象池,届时白石河、白龙江、黑龙江三江之水自会导引至洗象池,池水一满,跳入其中,浸泡三个时辰,巨毒自会消去,你可听明白了?”“听明白了,师太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普安这才缓过神来,擦了擦眼泪,应声道。
净水师太听他声音有些哽咽,就笑道:“不必如此!我等尽皆大宋子民,况且我与你家师父又是故交,不必如此。”转过身来看着黄叶净水又说道:“叶儿,此事非同小可,事关普安性命,你和两弟子前往千佛顶去,朝阳一升,把三面旋镜打开即可。”“是,我这就去了。”黄叶说着与两女弟子一同离去。
普安追上去忙道:“那,那我们一块走吧?”“我们要到千佛顶去,你到洗象池。不是一个地方。”黄叶冷冷的说道。净水师太见状忙道:“虽说不是一个地方,但却同路!叶儿,吃完饭,你们一起去吧?”如此一语,黄叶便不好再说什么了。
众人来到斋堂,净水师太、黄叶、普安与峨眉派弟子们一同吃饭。这峨眉派的素食也不错,普安吃的很多,也吃的开心。吃完饭,喝完茶,普安乐此不彼赶忙说道:“师太!那晚辈就告辞了。”“好,好。速速前往吧!千万要记得时辰,且莫大意,不可过早也不可过迟,要恰到好处才行。”净水端起茶碗,再三叮嘱道。“知道啦!请师太放心。”普安远远地应声道。顷刻之间四人已消失在了茫茫绿树成荫之中。走在峨嵋山道上,黄叶与两个女弟子在前,普安紧随其后,但还是显得落后了许多。
“唉,唉!等等我,等等我,黄姑娘!”后面时不时传来普安的喊声。黄叶忍无可忍,停下来转过头厉声道:“快点!如此怕是太慢了吧!你不要命了。”说着两个弟子笑声不断。普安叹道:“我这不是受伤在身么,你,你就不能慢一点。”黄叶无奈道:“好,好。你也别太慢慢腾腾的,要命就动作快一些!”普安叹道:“还要命呢!我看,命保不住都先累死在这山道上了。”“好啦!嘟嘟哝哝、废话连篇,烦不烦,快走!”黄叶不再搭理普安,与弟子只顾前行而去。四人前前后后、左左右右行走在峨嵋山道上,只见,山色苍茫,鸟语花香,清秀端庄,甚为美妙。
“师姐!前面是华严顶,过去就是洗象池了。”两个弟子说道。黄叶忙笑道:“当然了,我们自然知道,只是后面那家伙不知而已。”“黄姑娘!你终于笑了,这一路走的好辛苦,好辛苦,还没有见你笑呢!笑一笑好,不过你这笑也太勉强了吧?”普安以为这般言语黄叶会搭理他。可黄叶马上晴转多云地说道:“废话真多,和我娘差不多。”如此一语,普安心中笑想,我怎么又成了她娘了,我都像她娘了!这不乱套了么,我可没有变态,我也不想变态。
顷刻间经过崎岖的山道,他们业已从华严顶赶到了洗象池,只见,偌大的水池旁边有一木屋,屋子之中有一老和尚,他笑呵呵地走了出来,黄叶赶忙上前作揖说道:“金光大师,此人就交给您了。我三人即刻启程赶往千佛顶,时辰您就帮他把握好,事不宜迟,就此告辞!”
“黄姑娘放心便是,净水师太已派灵猴前来送信,具体事宜贫僧均已知晓,你们尽管去吧!”那老和尚笑道,黄叶和弟子与他一一道别,就是不理普安。“你们,你们这就要走啊?”普安赶忙追问道。一个小眼睛的女弟子笑道:“怎么,我们不走,难道还要留在此处看你洗澡不成?”“也真奇怪,我们佛家女弟子要搭救道家男弟子,好奇怪。”一个大眼睛的女弟子乐道。“别管他,我们走!”说着黄叶头也不回,引领两人前行而去。
“黄姑娘,黄姑娘!”普安再怎么喊,黄叶也不再搭理他了。那老和尚笑道:“走吧!小子,今晚你就在此住下。明日时辰一到,我便叫你,且莫离开此地,免得四处找你,如若耽误时机,可别怪我。”“大师!哪里话。我定会安分守己在此听从安排,不敢乱跑。”普安说着这话不过还是心不在焉的看着渐渐远去的黄叶。“我要走了,你就好生待着。”说着老和尚也要离去。
普安叹道:“唉!可怜,可怜。你这老头为什么这样,脸上看着笑呵呵,心中但却冷冰冰,不爽快,嗯,不爽快。”老和尚转过头忙道:“小子,此乃激将法?贫僧此生最怕人说我冷冰冰了,我是很爽快的。”
“对呀,说说话再走,有何不可?”普安心中大喜,心想:“原来老头是个好面子的人,这便好说话了。”普安又看了看看远去的黄叶,嘴角有了笑意。老和尚捋了捋胡须看到普安乃是个仪表堂堂的男儿,又见他依旧看着黄叶远去而恋恋不舍,也以为他是个江湖多情浪子,走了走似笑非笑的说道:“英雄难过美人关,乃是天下人人皆知的道理。如何就没有人可以看破红尘,入我沙门。如此四大皆空,无忧无愁,岂不好哉?如何就非要自寻烦恼的纠结于儿女情长之中无法自拔。”
普安哪里有心思管老和尚的话,老和尚一看他并不理睬心中不悦,就走上前去直挺挺的站在普安跟前,挡住他的视线。普安还在远望,顿时一个人站在跟前,他着实一惊,退了一下。“大师,你这是在做什么?”普安疑惑的看着他。“为何恋恋不舍?人去楼空,人走茶凉。没有人,你看什么看,想什么想?”老和尚微微一笑。
普安顿时明白过来走了走,笑道:“人虽远去,身影犹在,如何不看?人虽不在,真情却在,如何不想?倘如大师所云,人岂不是变得无情无义了。比方说人死不能复生,世人皆知此理。不过人死了,还得祭奠,寄托伤悲不是?人去楼是空,可是楼还在,所以人在时的事情历历在目;人走茶是凉,不过茶香已飘过,人情至重,如何不知?”老和尚顿时抚掌大笑,叹道:“妙,妙。乃是反弹琵琶、妙语连珠了,如此新解其意,闻所未闻。你小子乃是个不同凡响之人。”
普安寻思:“这老和尚要我入他沙门,我普安已是青城山堂堂的大弟子了,如何可以屈就在你这峨眉山,佛家教派,如今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天下大乱,各大门派虽说并肩作战过,可实则也是各自为政!再说了,我普安即便不是教派中人,也未必要入你沙门,我还没有看破红尘,我这尘缘也还未了。想到这里,不由心中好笑:“过奖了,大师过奖,世人皆有各自活法。方才大师要我入沙门,我并非没有听到,你可知我不入沙门也知这世上天下的道理。在什么山,就走什么路。在什么水,就过什么河。什么世界什么天下就要做什么事。天下太平,可以考取功名,报效朝廷。战火纷飞,不义之争,可以归隐漂泊,坐拥山水。我所知道的是天下教派乃是一个仁义善举的德行了,花开富贵,叶落感恩。菩提之心,便是行善积德之举。不过善恶乃是一念之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便是如此。可是有时候你无法放下屠刀,你立地也不一定成佛。方今天下,金人滥杀无辜,黎民百姓苦难深重。不知大师作何感想?”说着看了看前面的山石。
老和尚走了走忙道:“是这般道理,不过百花开时你花杀,你花开时百花杀。杀来杀去,有什么意思?杀的不还是天下黎民百姓么,是也不是?”“您引用唐朝黄巢的诗句了,如若在当年东京或是如今临安怕是被人引申其意,就不好了。”普安叹道。老和尚忙道:“是何缘故,但说无妨?”“唐朝的黄巢原来有《菊花》一诗乃是反唐的意思,他说‘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时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老和尚捋了捋胡须呵呵一笑:“我如何不知?我早年乃是京兆府书香门第之人。黄巢的故事自然明白,他进了长安,可是很快就退了出去。他不似人家白居易,居住就容易了许多。黄巢靠宝剑进长安,白居易靠诗歌进长安。一个强行霸道、横冲直闯,只能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而另一个温文尔雅、步步高升,因此就一路高歌、名冠天下了。要知道,这‘黄金甲’未必斗得过‘春风吹’。”
普安不觉念道:“‘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果然是这个道理了。”老和尚忙道:“如今就好了,岳家军可以拯救黎民,乃是百姓之福。”“如此看来,大师果然满腹经纶。”普安回过神来,想了想一看遇到一个知己心中十分喜欢。老和尚又说:“我大宋朝实为唐以后天下文士子弟的安乐土地了。太祖武德皇帝有不杀士大夫的遗训,所以文人过活的最好。欧阳修的《醉翁亭记》、王安石的《游褒禅山记》、范仲淹的《岳阳楼记》、司马光的《资治通鉴》、苏东坡的《赤壁赋》、苏洵的《六国论》、苏辙的《上枢密韩太尉书》、沈括的《梦溪笔谈》篇篇精彩,字字为妙。舞文弄墨,实乃天下第一。”
普安忙道:“柳三变的《八声甘州》也不错,欧阳修是文坛盟主,苏东坡当年差一点就是状元郎了,可欧阳修为了面子,他的弟子曾巩就成了状元郎。”“曾巩有《墨池记》传世,也很是不错。不过与苏东坡相比,自然就差强人意了。”老和尚笑了笑说道。普安兴趣大增,忙道:“司马光和王安石两个人很有意思。司马光小的时候砸缸,老的时候砸‘石’头。”老和尚摇摇头笑道:“什么,他是当朝宰相,不会那般无趣。”“我说的是王安石这块‘石头’,王安石把持朝政,司马光反对。本来两个人关系不错,可是政见不一就不共戴天。司马光把王安石赶出了东京,乃是感慨万千了。”普安笑道。老和尚若有所笑的叹道:“王安石邋里邋遢,司马光为了东京人的安危,怕他不洗脸不洗衣服得了瘟疫,怎么办?因此就那般做了。”普安一听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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