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术听罢喜笑颜开忙问道:“将军有何高见?不必如此隐晦,但说无妨。”
“金国太子殿下,我离开宋军到您这里来,为了什么?不只是混口饭吃,也为您的安危着想啊!您说呢?”此人嘿嘿一笑看了看兀术。
“噢!不必如此,我明白了,此些事情先生大可放心,绝对保证将军安全,待我回去在我金太宗陛下面前替你多加美言,保你荣华富贵。”
没等兀术再说下去,那人便道:“嗯!如此甚好!太子有所不知,这黄天荡之北有一老灌河,现已淤塞不堪,废弃久矣。只要太子殿下派人挖通此道,便可直通长江,那时浩浩江水而下,太子殿下率领将士从上游渡江,便可逃出韩世忠的包围圈了。”
“嗯!此番将军指点,实乃醍醐灌顶,本太子豁然大悟!多谢,多谢。此法甚妙,妙不可言!呃,不过那韩世忠岂能不知?如若有所提防,早早埋伏,如何是好?”高兴之余,兀术不免担忧道。
“太子殿下尽管放心,韩世忠那边我自有应对之策。买通几个小将军,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睛,到时自然神不知鬼不觉。”
“啊,好,好。如此一来,我大金将士可脱险,此乃天无绝人之路,那就多谢将军,有劳将军。”兀术笑将着看着此人,等他满饮之后方才笑着一杯酒下了肚。说笑之际,两人又数饮几杯,之后便是哈哈大笑之声不绝于耳,声声作响传出大帐之外。
次日傍晚时分,兀术派人前去开挖,直到夜色深深。可谓连夜奋战终于把个三十里长渠通达到了长江口,并且抢来当地一千多条民船趁着夜色一边放火一边射箭,使驻守宋军毫无防备,宋军大惊失色之余赶忙追赶,可为时晚矣。在此驻守的宋军一将领在大帐之中正与向兀术献计之人喝着酒,此时此刻已是酩酊大醉,不省人事了,只听的是江边喊杀声震天动地,只见的是,火光冲天,宋军大营被熊熊烈火围攻,股股浓烟笼罩上空,好生了得。兀术此时此刻已率众突出重围急急忙忙沿长江逃往建康去了,一路上抱头鼠窜,马不停蹄,不敢怠慢,生怕韩世忠围追堵截。
“报,元帅,大事不好!兀术挖开老灌河在江心岛潜逃而去,金贼突围而逃,还端我三座大营。”士卒慌慌张张进帐上奏给韩世忠。
韩世忠大惊失色,握着拳头咚的一声敲在桌子上,顿时打翻了眼前的茶杯,叹道:“唉!事到如今都怪我失算,千错万错乃是我之错矣!怪不得兀术那厮,我用人不当,自当上奏朝廷贬职降级。”
听的如此一语,将领尽皆上前劝道:“将军,不必如此,不必如此。贼人骄滑防不胜防。”
梁红玉寻思片刻忙道:“夫君,依我看来,此事蹊跷,其中定有隐情。”
参军一身冷汗,马上惊道:“夫人,您是说我宋军之中有内奸?这可不能开玩笑。”
此语一出,尽皆愕然。
“什么玩笑不玩笑的,奴家从不开玩笑。你难道感觉此事不蹊跷么?”梁红玉气急败之际坏骂道。
韩世忠道:“夫人,参军。诸位将军,事到如今,恐怕的确如此!那驻守老灌河的将领恐怕与那兀术私通了。皆我之过,不该太过轻敌,倒小看了兀术。”
正说着,一将领赶忙进报说:“将军,大营被大火焚烧,那厮已化为灰烬实乃惨不忍睹。这厮罪有应得不假,可偏偏坑害了我军,错失良机,放走了兀术。这可如何是好?”
几个将领忙道:“看来果然如此,我军本就不如金军势大,如今错失良机,想必士气就低落了。”
“气煞我也,本想活捉兀术献于皇上。拿兀术交换二帝,可没想到跑了兀术,这实在令人痛心疾首,懊悔不已。功亏一篑,皆我之过。百密一疏,百密一疏。”韩世忠捶胸顿足,抽出宝剑,向半空挥去,一声咣当,砍在桌角。
看着韩世忠仰天长叹之状,梁红玉忙道:“夫君,此乃天意难违,不必如此。”
“兀术这厮果然聪明过人。”子午仰天长叹,马上安慰韩世忠:“将军不必如此,兀术如今侥幸逃脱想必还会南下,这贼人只要一日不被活捉,他必定一日心存侥幸。他若还敢前来,自然会束手就擒。这便是胜败乃兵家常事之理。”
普安也劝道:“将军神机妙算、英勇无敌,此番作战金人大败,黄天荡,四十八日。我等大宋将士八千人把兀术十万大军打得狼狈不堪,八万大队人马被困!实乃我大宋史无前例之事,定当大快人心,重振国威、再振军威,金人必不敢悍然南下了。”
“如若知道这般情状,黄天荡四下应该早早派重兵严防死守,埋伏起来,兀术说不定就被我们活捉了。”余下气道。
“正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百密一疏,如之奈何?也怪我大宋内部有叛国投敌之徒,如之奈何?如若不然,谅他兀术也不会有什么好主意。如何知道老鹳河的所在。虽说金国搜刮了我大宋许多图志,可这地方河道与道路时常变迁,非一成不变,他们如何得知这般仔细。如若不是我宋朝人卖国求荣,贪图荣华富贵,如何会出卖我大宋,向敌国透漏军情。”武连也心灰意冷道。
梁红玉看向韩世忠,心里闷闷不乐,都怪夫君太也轻敌,如若不然,活捉兀术并非难事。夫君如此粗心大意,实乃骄兵必败。
韩世忠见梁红玉这般埋怨的眼神,不觉尴尬一笑,心里暗骂自己,太也轻敌,兀术逃走皆我之过。
韩世忠、梁红玉、参军、子午、余下、普安、武连和众将出帐而去,望着遥远的远方,久久矗立。但见黄天荡,波光粼粼,一瞬间突然风浪大作,波涛滚滚,咆哮声起,去向远处。
黄天荡之战告一段落,兀术抱头鼠窜,仓皇逃离江南,金兵一个个魂不守舍,自然心有余悸,不敢轻易扬威耀武。不过金兵依然在江南,并未全部撤离。子午等人也要辞别韩世忠回宋高宗处复命,再者,张明远、费无极也颇为牵挂,子午四人也想师父们了。此番来韩世忠处,可谓见多识广,如若不是韩世忠调度有方,运筹帷幄,子午四人断然不知如何是好。虽说单打独斗偷袭金营,不在话下,可要论带兵打仗,摆兵布阵,他们就勉为其难,差强人意了。临行前,韩世忠与梁红玉为子午四人摆宴,席间韩世忠推心置腹了不少真知灼见,子午四人也算受益匪浅。
“四位小兄弟此来帮忙不少,你们身手不凡,力克女真人。不过你们是江湖中人,带兵打仗就勉为其难了。本将军如若说的太过直白,还望你们见谅。我年轻时候也是胆大包天,天不怕地不怕,总以为自己什么也会,什么都懂,可与西夏交锋,才知自己只凭匹夫之勇恐怕难以克敌制胜。凡事都要开动脑筋,想个万全之策,即便不能面面俱到,也要逢凶化吉,随机应变。正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如若狭路相逢,不可当断不断,必然反受其乱。你们以为如何?”韩世忠微微一笑,看向子午四人,顿时眨了眨眼睛,感激不尽道。
“将军不必如此,我等也是有自知之明,下山以后行走江湖,也见识了不少英雄人物和大场面。可实言相告,带兵打仗的确是勉为其难。将军如此坦诚,我等感激不尽,哪里会有什么闷闷不乐。将军如此推心置腹,我等没齿难忘,可见将军是个豪爽之人,真性情中人。男子汉大丈夫当如此,便不负凌云壮志。”子午点了点头,推心置腹道。
梁红玉语重心长道:“这带兵打仗非一朝一夕,江湖上论单打独斗,或许你们也很不错,可战场与江湖大有不同,你们可知有何不同?”“愿闻其详,还望夫人赐教。”普安挠了挠后脑勺,追问道。“这倒不难,不过你们可知熟能生巧四个字最为要紧。带兵打仗要懂得总揽全局,熟读兵法,要会摆兵布阵,战场上瞬息万变,要有勇有谋,要当机立断,不可瞻前顾后,优柔寡断。不似你们江湖单打独斗,这般一对一的较量。战场上可是千军万马的厮杀。死的人可多了!”梁红玉微微一笑。
韩世忠饶有兴趣的介绍道:“再说,纵然江湖人士武艺高强,也抵不过千军万马。你们四个人在道家必定学了不少武艺和道经,这《道德经》的确很好,以柔克刚,以弱胜强,运用在兵法之中也是一样的。”余下听得入迷,不觉慨叹:“之前就感觉之乎者也,摇头晃脑,没什么趣味,没想到,还关乎兵法。”
“不错,要说兵法,还是《孙子兵法》天下第一。有许多带兵打仗的故事,譬如围魏救赵、官渡之战、赤壁之战、夷陵之战。”武连曾读过不少书,知道许多带兵打仗的故事,故而笑道。“不错,居然知道许多带兵打仗的故事。三国的故事如今妇孺皆知,这官渡之战、赤壁之战、夷陵之战,可是颇为重要。要说三足鼎立如何称之为三足鼎立,便道是三场战争,一决雌雄,水落石出。官渡之战,曹孟德打败袁本初,曹魏一统北方,挟天子以令诸侯;赤壁之战,曹孟德被孙刘打败,自此南北对立,曹孟德与孙仲谋势不两立,分庭抗礼。夷陵之战,刘玄德战败撒手人寰,孙仲谋由此免遭灭顶之灾。此后,三足鼎立,继往开来。”韩世忠叹道。“夫君说的不错,三国时代,这男子汉大丈夫如若不投笔从戎,跨马杀敌,就不可想象了。当年的男人们真是厉害,要说哪个时代的男人魅力十足,奴家以为三国的男人太也魅力十足。”梁红玉赞不绝口。众人听了,哄堂大笑。
“我大宋虽说重文轻武,你们也是心知肚明,不过高手在民间。素闻我大宋有许多武林高手散落黎民百姓之间。我大宋的许多社团里不乏文武双全之人。想当年,蔡京、童贯一手遮天,飞扬跋扈,把持朝政,搞得怨声载道,黎民百姓叫苦连天,实乃敢怒不敢言。一个‘花石纲’就搞得方腊揭竿而起的造反,本将军当年跟随童贯征讨方腊,手下皆是西军兄弟,这西军实乃我大宋精锐之师,势不可挡,让西夏闻风丧胆。就是西军当年攻破横山,差点就攻破了兴庆府。如若当年一鼓作气想必西夏就亡国灭种了。可惜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大宋让乾顺有了喘息之机,后来西夏羽翼丰满,靠着大辽与我大宋分庭抗礼。大辽亡国后,西夏又投靠金国。虽说事过境迁,可要是再统帅西军定能与金军一决雌雄。目下江南士卒士气低落,金兵一来就抱头鼠窜。说句大不敬之语,也是皇上从扬州城逃离后,这禁卫军群龙无首自然土崩瓦解。怯敌乃我大宋目下最为要紧的硬伤。我大宋总算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这般畏畏缩缩,焉能不败?想当年,钦宗皇上就是唯唯诺诺,胆小怕事,故而一门心思想议和,果然中了金人诡计。如今皇上登基大宝不久,人心思定。如若皇上一味逃跑,真不敢想象,后事如何?”韩世忠言归正传,语重心长道。
梁红玉见韩世忠说了这样许多,就不觉黯然神伤,素知韩世忠一般沉默寡言,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头头是道,可见了子午四人居然这般推心置腹说了这样许多,心里不觉欣慰之极,可也不觉后怕担忧,就怕韩世忠胡思乱想,太也劳顿。
“将军,要说二帝被俘虏,国人无不痛心疾首,捶胸顿足。可江南黎民百姓却并非如此。听说方腊到过之处的黎民百姓皆拍手称快。可见‘花石纲’不得人心。细细想来,王安石变法以来,党争不断。蔡京、童贯又狐假虎威,把持朝政。太上皇当年也是心知肚明,只可惜他太也书生意气,无力回天,素日拿着毛笔写写画画,突然听说女真人杀来,自然猝不及防,无法应对。李纲进言才被逼无奈退位,到江南避祸。把个烂摊子抛给太子!太子在东京掌控局面,康王在应天府操练兵马。本来李纲守东京,女真人是无可奈何。只可惜钦宗听信谗言,罢免李纲。种师中老将军的话他又听不进去!张叔夜大人、宗泽将军勤王也可挽回局面。偏偏钦宗皇上病急乱投医,抓住郭京这江湖骗子做救命稻草。搞得东京沦陷,二帝被俘。说来说去,女真人就想灭亡我大宋。可议和却是我大宋一厢情愿!”子午见韩世忠如此洋洋洒洒,推心置腹,就安慰韩世忠。
余下也叹道:“如此看来,金人的话就不敢相信了。言而无信原来是说西夏,目下金国也这样,只有我大宋才规规矩矩,老老实实言行一致,岂不自寻烦恼?”
“莫非失信于人就很好?我大宋如此言行一致,取信于民,取信天下,实乃明智之举。如若不然,四下便都是敌人,哪里来的朋友。”普安一怔,不以为然。武连越听越犯难,顿时挠了挠后脑勺:“你们说了这样许多,我就稀里糊涂了。议和到底要不要,能不能?看来由不得我大宋。”“要说失信于人也不能怪女真人,这头可是我大宋开的。”韩世忠听了这话,马上掷地有声道。子午一怔,马上追问:“将军,何出此言?”“还望将军赐教?”普安看向韩世忠,一脸茫然。
韩世忠捋了捋胡须,娓娓道来:“你们自然知道‘澶渊之盟’,可我大宋偏偏出了蔡京、童贯之流,如之奈何?你们可知‘海上之盟’么?可偏偏又是童贯捣鬼。我大宋失信在先,故而女真人依葫芦画瓢,学我大宋,这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如此看来,女真人开始汉化了,他们也懂得了中原人的许多阴谋诡计。女真人来势汹汹攻破东京城,钦宗皇上肯定听信谣言,说,金人只不过要金银珠宝,如若各路勤王将军抵达东京会尾大不掉。这般言语,钦宗岂能不左思右想。故而他到了最后宁愿相信一个郭京,也不愿把大权交给张叔夜。这便是自寻烦恼。”“将军所言极是,张叔夜大人与李纲大人皆是文韬武略的文武双全之人,如若二人共同御敌,女真人根本不可能攻破东京城。偏偏钦宗就不用人才,用一帮酒囊饭袋,祸国殃民之徒,这东京不被攻破都难了。”武连点了点头,感觉韩世忠看的清楚明白,不觉钦佩不已。韩世忠冷嘲热讽道:“那也没什么可说的,做皇帝的都是这毛病。你们可知我太祖武德皇帝曾说过一句话,便是入骨三分。”“还望将军见教?”余下追问道。韩世忠昂首挺胸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你们可知?”子午四人这才恍然大悟,点了点头。
“夫君,你不可如此有恃无恐,须知言多必失的道理。”梁红玉若有所思,劝道。子午也叹道:“不错,太祖武德皇帝此言的确有些道理。可卧榻之侧如若无人守护,恐怕被人带走都不知道了,岂不大大的可怕?”“自古皇帝都怕功高盖主,尾大不掉。大唐以来五代十国,地方节度使一个个尾大不掉,战乱不休。太祖武德皇帝统一大江南北以来,也怕尾大不掉。故而重文轻武,收缴兵权。”梁红玉笑道。武连乐道:“太祖收缴兵权,美其名曰,杯酒释兵权。”“太祖聪明好人,他素知武将都嗜酒如命。故而用杯酒释兵权最好不过。”梁红玉点了点头。
普安自然知道梁红玉所言不过戏言,这杯酒释兵权之意并非如此,指的是太祖收缴兵权后,御赐豪宅、美女与金钱,让将领颐养天年,此乃杯酒释兵权。“杯酒释兵权虽说让节度使不再尾大不掉,可如若抵御外敌,就捉襟见肘了。”韩世忠嘘唏不已。“所言极是,女真人此番攻破扬州城,便是如此。十几万禁卫军面对五百金兵居然吓得乱了方寸,实乃奇耻大辱。莫非靖康耻吓破了胆不成?”梁红玉点了点头,闷闷不乐。
余下恨恨的道:“世人皆知,靖康耻本可避免,偏偏就既成事实。此非天意难违,实乃人祸所致。太上皇如若不退位,重用张叔夜、李纲,纵然女真人兵强马壮也无济于事。这李纲守东京便是如此!”
“可太上皇偏偏就退位了。钦宗继位也无可厚非,有李纲,还有张叔夜、姚平仲、种师中、种浩,还有你们师父师叔张明远、费无极,如若大家镇守东京城,就不会有奇耻大辱。可钦宗身边偏偏离开许多人,他又不重用张叔夜。抓住郭京就如救命稻草。真是匪夷所思!”韩世忠摇摇头哭笑不得。
子午见众人情绪低落,一脸不悦,就劝道:“事过境迁,不可自寻烦恼。如今女真人南下,在黄天荡被将军阻击四十八日,便是南渡以来振奋人心之举。”
“本可活捉兀术,一雪前耻,可偏偏跑了兀术,皆我之过。”韩世忠神情肃穆,自责开来。“黄天荡大捷已是不可小觑,还望将军宽心才好。”普安安慰道。
韩世忠如何不知这话不过安慰自己,但事已至此,又当如何,只好举杯痛饮,聊以忘忧:“诸位举杯痛饮,聊以忘忧,意下如何?”说话间,将士抬着美酒前来,众人喝的喜乐无比。梁红玉起身舞剑,以助雅兴。众人见状,赞不绝口。这舞剑也是美轮美奂,想不到梁红玉舞剑也是如此婀娜多姿,令人春心荡漾。原来梁红玉虽身披铠甲却也英姿飒爽,一股柔美情状。
武连端起酒杯,看着梁红玉舞剑,不觉想起赵香云,顿时热泪盈眶,不知赵香云在金国如何。想着想着就伤心难过了。“武连兄弟,你如何这般模样?”韩世忠见状,马上瞠目结舌。余下见武连发呆,就代替武连叹道:“他或许想父母了,毕竟离开京兆府许多时日。”“我是延安府人,虽说不是京兆府的,可我们都是永兴军路之人,是也不是?”韩世忠不觉也泪光点点。“将军所言极是,我关中男儿,个个都视死如归,顶天立地。”子午点了点头。余下追问韩世忠:“将军年轻时候一定有许多故事。莫如讲一讲,我们听一听,不知意下如何?”
“延安府我小时候倒也去过,比起京兆府,延安府的大人物更多。”普安也饶有兴趣的看着韩世忠。武连如数家珍道:“这延安府的大人物,我可知道,范仲淹与韩琦都去过,在延安府戍边御敌。范仲淹与西夏李元昊有过一段故交故事,传为一段佳话。”
“我本是哲宗元祐四年十二月二十三日出生于延安府,家境寻常,务农为生。我自幼喜欢练武,少年时就力大无比。那时性情憨直,喜欢行侠仗义,不过对这功名利禄却不以为然。到十六、七岁时,就生得身材魁梧高大,浑身是劲,勇力过人,家乡有人对我说,有如此好的功夫,该去当兵为国效力。我当时就信以为真,马上从军。本来我想做书生,做文官,毕竟我大宋重文轻武。”韩世忠自我介绍道。梁红玉饶有兴趣追问道:“夫君在与西夏作战时,可有什么故事,但说无妨。我还没问过你呢,正好今日说说看。”
“还记得崇宁五年,那时我年仅十八,毅然决然之际就去参军。我所在的军营驻在西北,经常与西夏打打停停。入伍不久我就参加了战斗,因作战勇敢就由士卒升为小队长,只管十几个人。那时候日子虽说苦,可很是开心。哥们弟兄在一起时常打野兔,官职虽小,可责任重大,我还记得我当年带队的那些士兵都比我年纪大,可我作战勇敢,处事公道正派,说话正直在理,由此大家都听我的。有一次我军攻打西夏的一座城池,久攻不下,我这暴脾气就打红了眼,一个人爬墙冲进去,杀死守城的敌军头领,把他的脑袋扔出城外,我军受到鼓舞,一涌而上,攻下城池。不久,西夏的监军驸马亲率夏军向我军反击,我军有畏怯之状。我就打探好那西夏驸马的底细,然后率几名敢死士卒,冲入敌阵,这突如其来的冲击让敌人惊慌失措,我冲入敌阵直奔元帅帐,还没等西夏兵明白过来,手起刀落,将西夏监军驸马的头砍了下来。西夏兵大乱,争相奔逃。经略使上报朝廷,请求破格提拔我。可当时主持边事的童贯却怀疑我等弄虚作假,只同意给我升一级。我也不说什么,毕竟童贯大权在握,又是皇上身边红人。我不得不本本分分,为国效力。谁让太上皇当年不喜欢舞枪弄棒,他偏偏喜欢妙笔生花、蹴鞠玩耍。高俅可以发迹,我却不能,莫说我一人愤愤不平,就是姚平仲、种师道、种师中、种浩、张叔夜、李纲,他们都不服气,是也不是?”韩世忠回想当年,嘘唏不已。
梁红玉安慰韩世忠:“夫君不必如此伤心难过,好在都事过境迁了。”“宣和三年,我军与金兵战于燕山之南,我大宋几路兵马均被金兵打败。我率五十余骑巡逻于滹沱河上,不巧与金国骑兵两千人遭遇。当时士卒心有余悸,战战兢兢,可我偏偏不信邪,素知遇事冷静而果断方可克敌制胜,我告诉士卒:‘慌乱就等于死,不要乱动,一切听我调遣。’我让一个叫苏格的小队长率部分人马抢占高坡,列阵其上,观而不动。又派出十余个骑士,把在河上准备抢渡的散乱军士组织起来,得众数百,让他们列阵击鼓呐喊。然后,我率几名敢死骑士,径直冲入金兵队阵之中,专砍打旗的金兵,连杀几人之后,其余举旗的纷纷将旗放倒,河边的宋军士卒击鼓高喊:‘金兵败啦!金兵败啦!’倾刻间金兵大乱,苏格率占据高地的骑兵自上而下杀出,金兵丢下上百具尸体,乱纷纷向北逃去,我趁机又追了一程才收住坐骑。此乃虚张声势,疑兵之计。如若不是沉着冷静恐怕就抱头鼠窜了,想必惨败的便是我军!正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如若这带兵打仗不敢打敢拼,那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可见这精气神对一对人马颇为重要。有些人马看上去人多势众,不过乌合之众,匹夫之勇。如若不身经百战,摸爬滚打,视死如归,又何谈冲锋陷阵,一决雌雄。”韩世忠又回忆起金兵袭击中原时的抗金岁月。
听了这话,子午恍然大悟,这便是此番黄天荡韩世忠之所以挫败兀术的缘由所在。可见身经百战,自然得心应手。普安赞不绝口:“原来将军有这般过往经历,难怪并不怯敌,与扬州城的十万禁卫军大有不同。”“这带兵打仗真不简单,看似冲锋陷阵,也是要智慧与谋略的。只知打打杀杀的,就是匹夫之勇了。有勇有谋方可百战不殆。”余下点了点头。武连不以为然,马上反驳:“这话不对,《孙子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如若看不清自己的实力,又得不到敌手的军情,恐怕这仗打起来并不容易。”
“靖康元年十月,我正在滹沱河一带担任防守,突然之间被金兵数万追逼退入赵州城内。敌兵围城数重,城中兵少粮乏,军心不稳,有人主张弃城而遁。我传令下去,有敢言弃城者斩。当夜天降大雪,我就感叹天公作美,便心生一计选精壮士卒三百人,悄悄出城,偷偷摸进金兵围城主帅营帐,杀死主帅,后偷袭金兵驻地,挑起金兵内部误会,让他们不知实情互相攻杀。一夜大战,金兵死伤过半,无心再战,于是溃散退去。看看,如若胆小如鼠,焉能如此?可见带兵打仗也是要聪明过人,如若不然,这瞬息万变,就难说得很。”韩世忠说起这段,笑出声来。子午四人听了,对韩世忠拜服的五体投地。
“我在河北一带坚持抗金数年,官阶不高,所率兵马并不多,但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因此,威名震慑金兵许多年。就盼望有朝一日,遇到明主可以建功立业。”韩世忠热泪盈眶,一杯酒下了肚。梁红玉见状也是嘘唏不已,感同身受,心如刀绞,伤心难过。
“苗傅、刘正彦对朝廷不满发动兵变,杀死了王渊和宦官康履,逼皇上让位给三岁的儿子。吕颐浩约我、张浚等大将平息叛乱,解救陛下。我身边兵不多,就在盐城一带收集散卒,组织起几十人的部队,从海上来到常熟。约见张浚等人进兵到秀州,然后诈称休兵,不再前进。实际暗中作攻城的准备。苗傅、刘正彦知我来攻,就俘虏我夫人作为人质。宰相朱胜非已假意屈从苗、刘,对他们说,与其逼韩世忠战,不若遣梁红玉去劝降韩世忠。苗、刘果然让使者跟随夫人来见我。夫人回到我身边,使者到来后,我义愤填膺就烧了诏书,砍了使者,下令进攻杭州。我在杭州北关击败叛军防守部队,苗、刘惊惧,率二千主力逃跑。由此本将军才救出皇上,皇上告诉我,宫中的中军统制吴湛和苗、刘是一伙的,此贼不除,宫中不安。恰在此时,吴湛率兵前往迎接我,这贼伸手想与我相握,我灵机一动,何不将计就计,故而稍微用力顺势捏断了吴湛的手指,喝令拿下,与其他叛将一并斩于市曹,苗、刘之乱遂平。此后我被任命为武胜军节度使、御营左军都统制。”韩世忠回忆起苗刘兵变,虽说如此轻描淡写,可当时的形势危急自然令人诚惶诚恐,如若不是韩世忠沉着冷静,想必不堪设想。
子午四人追问韩世忠:“将军居然力大无比,不知是真是假?”“还记得那一年,我与夫君初次相识,到郊野踏青。二郎山跑来一匹野马,袭击过往的路人。官府贴出告示说,只要能降服这匹野马就能得到重赏。我与夫君正好路过,夫君居然揭下榜文,赤手空拳直奔山上而去。我担惊受怕,不多时,只听见山梁后长嘶一声,山梁上果然跃出一匹白鬃野马。野马一看见夫君,便直扑过来。夫君待那马冲下山坡,纵身一跃骑上了马背。野马见状前蹄腾空,想要把他掀下来。夫君两腿紧夹,双手抓住马鬃。野马狂奔乱跳,一直跑到了一道山崖前。眼看连人带马就要跌下深沟,我吓得大惊失色,马上捂住眼睛,用指缝看夫君。但见夫君不以为然朝马背上连捶几拳,野马竟停在了离深沟只有一步的地方。此后,我就劝夫君不可弄险,可他总是不听,如之奈何。”梁红玉见子午四人将信将疑,就回忆往事,不觉心有余悸,担惊受怕。众人听了也是嘘唏不已,没想到韩世忠有如此传奇故事。
宴罢,韩世忠、梁红玉等人送别子午四人离开镇江府前往温州,宋高宗与明远、费无极等人依然坐着海邱大船,飘荡在大海上。宋高宗见等着韩世忠的战况如何,故而不敢靠岸,就怕女真人围追堵截。子午四人乘船离开镇江府,或骑马或乘船,一路赶往温州。江南一片狼藉,女真人时常出没,胡作非为。时局并未随着兀术逃离而太平。只是兀术逃离后,金兵不再肆意妄为,为所欲为,已然强弩之末,只盼望逃离江南。毕竟金兵大部分依然与宋军对峙而战,双方犬牙交错,势均力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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