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仪睁大了眼睛,一脸疑惑,李老板示意他稍安勿躁,说:“那日官道之上,应当出现的人不是黑枪将柴铎,而是另外一个我安排的人,那人武艺不在柴铎之下,王刺史为我派的护卫不能抵挡此人,但夺云剑祝少侠则可以当着众人的面料理此人,如此一来,祝少侠也就有了新的名声。”
“这么说,这次是您提前安排好的局?”顾仪问道。
“本该如此,顾少侠一直想要知道宗儒经营些什么,今日告诉少侠,宗儒所经营之事,便是造侠。”
“造侠?”
“不错,宗儒平日里喜欢探查有武学潜力的苗子,选拔出来,悉心培养,令其成就大侠之名,祝士廉便是此次我想要培养的少侠。”李老板饮了一口杯中酒。
“以这种方式塑造名声,那岂不是假的大侠?”
“是假的,”李老板转过身来,“也不是。”
“此话怎讲?”
“名声是假,行侠之事,之力,之德行却是真的,宗儒安排妥当,祝少侠不会知道我的安排,仍是一心行侠仗义,宗儒只是给他们日后自己行走江湖提供个方便而已。”
“这……”顾仪有些迟疑,“可这假的名声,难得不会有害于人吗?倘若有恶人循着名声而来,岂不是带来麻烦?且江湖若皆如此,真正行侠的人的名声将会如何?”
李老板点了点头,说:“嗯,少侠所言不错,但若有恶人行恶,除了便是,宗儒虽不才,但自行所培养之人武艺均属不错,没什么可麻烦的,至于江湖名声嘛,宗儒一生至此也仅仅培养了三人,想来造侠,确实也是个难事,少侠不必多虑。”
顾仪听了李老板解释,倒也有几分道理,接着问道:“可若李老板培养如此悉心,又为何如此看着江湖名声?想来祝少侠英雄年少,靠自己行走江湖易如反掌,又何须如此作假呢?”
李老板又给自己倒了杯酒,说道:“少侠有所不知,宗儒年轻之时认识一人,武功高强,一身正气,然而因面相凶恶,常被人认作歹人,即便行侠仗义也总被人认为另有所图,长此以往,此人开始日渐消极,对自己的身份立场日渐怀疑,终因一次误解堕入邪道。少侠初入江湖,须知江湖之中,名声总是人的第一身份,人总要因你的名号而对你有不同的态度,若有名便尊重,若无名便小看,平头百姓也罢,若是与官府扯上关系,那可就真的不太方便了,少侠若是不懂,想想大和尚便知。”
言尽于此,顾仪也不便多言,饮尽杯中之酒,李老板看顾仪不说话,便给顾仪再添一杯,继续说道:“那日在官道之上,本应按照我所安排的事发生,然而来者却是柴铎,此人虽贪财,却也很讲信用,受人所托,不易收买,加之所带手下众多,远超宗儒预料,因而护卫士兵有所折损,若无顾少侠相救,想来以祝少侠一人之力也难保我周全,在此还是要谢过少侠,来,请饮此杯。”
顾仪接过酒杯,说道:“这是顾仪应当做的,李老板不必多礼,只是顾仪不明白,既然有人想要谋害李老板,为何不追查此事呢?”
李老板咯咯笑了起来,显是已有几分醉态,他说:“少侠怎知我未曾追查?宗儒安排人手一向隐蔽,能知晓我的计划的人并不多,想来我身边之人或是亲友之中有人被收买了,这一个月以来宗儒宴请了各路人士,一面是为了祝少侠的名声,另一件事,便是从这些熟人查起,至于是谁想要害我,我也早已知之,只是现在不便处理罢了。”
顾仪心下更是惊异,这个矮胖的人外表似是忠厚,竟是如此的深藏不露,自己涉世未深,实在难以察觉。
李老板又说:“少侠不必多虑,这一月以来所见所闻,应该也能知道宗儒并不是什么坏人,这长安城人多口杂,王公官吏高僧众多,没得一些关系来往可活不下去,宗儒这只是些生活手段罢了,少侠年纪尚轻,难以理解也并不奇怪。”
没想到顾仪却说:“李老板这倒是小看顾仪了,家师曾教导过顾仪,不能只看人的做法,而要看做到的效果,李老板能维持这么大的产业,想来所用的手段也非常人所想。”
“啊……”李老板长出一口气,说道:“如此说来,倒是宗儒小看了顾少侠,真是失礼啊,来,少侠,我敬少侠一杯。”
两人又饮一杯,李老板说道:“今日明月高悬,正是思乡怀人之时刻,不知顾少侠能讲一个怎样的故事呢?”
顾仪想了想,笑道:“顾仪确实有一个故事可以讲,只是李老板不要笑话。”
“诶!但讲无妨。”
“好,那我便说了,”顾仪再饮一口,说道:“顾仪小时候跟随师父学剑,自以为已有小成,一日离开师父,来到附近一座山寨,那山寨之中住着一伙恶贼,常年打家劫舍,鱼肉乡里,师父对此事早有耳闻,但却推说自己已然年迈,无所作为。那日顾仪偷偷拿了师父的剑,在山寨门前叫骂,寨里贼人出门与我相斗,我自持剑法小成,却不敌人多连战,最后被夺了剑,绑在寨中。师父听闻了这个消息,扮作无处可归的乞丐前来投奔山寨,入寨之后趁人不备,夺剑格杀数人,也将其他贼人吓退,一把火烧了山寨,把我救了回来。回来之后师父便不再允许我看到师父那把剑,倒也没多怪罪我,只是教了我两件事情,其一是凡事皆须量力而行,不得莽撞,其二是做事须得聪明,手段做派并不重要,重要的只有效果如何。今日李老板所讲故事,令我想到师父的教诲,故讲这个故事,见笑了。”
李老板点点头,说道:“尊师确有真知灼识,这两件事说来简单,却太过朴实,很多人是做不到的。少侠,确实不知尊师姓甚名谁吗?宗儒实在好奇,可有什么信物留下,也好让我猜测一二。”
顾仪说道:“师父留下的物件不多,现下顾仪身边除了那把剑外,就只剩一个酒葫芦了,”
“哦?”李老板说,“可否借宗儒一观?”
顾仪从腰间解下酒葫芦,递给李老板,李老板左右端详,却没找到什么标记,葫芦就是个普通的葫芦,也并未雕饰什么花纹,实在找不出什么头绪,一旁大和尚也已端上最后一道菜,看李老板仔细观察一个葫芦,自己也颇为好奇。
“这葫芦有什么特别吗?为何李老板这么认真?”大和尚问道。
没等李老板说话,顾仪说道:“这是家师留下的葫芦,李老板想要看一看。”
大和尚伸手说道:“既然是酒葫芦,那拿给大和尚看看,大和尚别的不行,鉴酒的能力还是很好的。”
李老板听到这话,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说道:“怎么忘了这么个酿酒大师,来,大和尚,你看看能找出什么线索不能。”
大和尚接过葫芦,先看了看葫芦外面,没发现有什么特别之处,又打开葫芦盖,葫芦已多年未装过酒,里面完全是干的,大和尚把鼻子凑上去,鼻翼微动,塞上盖,思索了一番,说道:“这葫芦确实没什么特别的,但里面的酒大和尚知道,应该是产自绵州。”
李老板眼前一亮,说道:“果然不愧是大和尚,确实有见地,李某也闻了葫芦内部,却闻不到一丝味道,大和尚无愧醉侠之名,妙极,妙极啊。”
大和尚被这么一夸便憨笑起来,顾仪说道:“这么说,家师是来自蜀地。只是绵州地方不小,知道这里有什么用呢?”
李老板说道:“以尊师的武功见识,知道了大致的地方,便总能打听到一些故事传说,不知顾少侠对令师的身世好奇否,如若好奇,宗儒可以修书一封,少侠便可在那边自由探查,不知少侠意下如何?”
顾仪点点头说:“家师身世成谜,顾仪也确实想要寻找师父的故乡,以寄怀念之情,如李老板能行方便,那当真再好不过。”
“很好,很好,”李老板举起酒杯说道,“今夜尽可尽兴饮酒,明日宗儒便修书一封,少侠可自定日程前往,好马盘缠,一路的驿站,都会准备齐全。”
“顾仪多谢老板。”顾仪举起酒杯,三人把酒赏月,再清醒已是第二天之事。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m.adouyinxs.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