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风并没有马上带来大雨。随着船只的分散,风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刮得更猛,咆哮地更厉害;船篷一个劲地往一边吹倒,根本不扭过来;这股猛劲持续不断,把船的头按向东方,云被这一端吹到另一端,在这一天,连天都变得极端。
雷声和闪电也不甘示弱。接踵而至的轰鸣雷声先是沉闷又迟钝的低低滚动,随着狂风肆虐搅乱满湖的船只,吐出一片耀眼到惨烈的火光,在耳边轰然炸响。空中弥漫的暗色已然和黑漆漆的乌云融为一体,遮天蔽日地发出狰狞。
活水舱板上的打水桶被吹到了中船舱内,随着剧烈的摇晃,发出“噔噔”的呻吟声;放在船沿旁的洗把半挂在水中,扯着半边身体挣扎着;船篷上用来做记号泡的瓶子滚落在水中,一个一个渐行渐远,;船尾开始上浪了,浪花像猛兽一样吞噬着船板,似乎并不像想放过这一顿晚餐;船尾的锚被晃的害怕左右摇摆着,锚绳被吹进了水里,锚头“哐当”一声,两个尖角凿穿了空心舱板,水马上冲了进来。
“坐进去!”爸爸一脸严肃。我抱着烧水壶心有余悸地走进了船舱内,这时,我只听到风声,间接伴着轰隆隆的雷声。船舱内一片狼藉,橱柜上的盐和味精撒了一板,酱油瓶东倒西歪的夹在油壶中间,热水瓶里面的水苟延残喘地流向船舱里,我赶忙放下了水壶,打开了船舱板,米袋全部湿透了。此刻,我怪起了自己,要是早点进来,也许晚饭就有着落了。
我叹了叹气,不可否认,叹气有助于排除血液中废弃物的行为。可大姑每次都重复着“不能总是唉声叹气”、“叹气是个不好的兆头”等等的说法。其实她说的不无道理,但她肯定没有尝试过叹气的滋味,不然,她怎么会讲出这样的言论,我又开始放空自己了。
我稍打开了透气窗,风吹的我有点窒息,我看见妈妈蹲在船舱外用U型壶往外抛水,那抛掉的水在一瞬间由天边撒下的雷呈一道拱形彩虹,最后落入虎口。水已经漫过了妈妈的小腿,外面的风浪还是不肯放过这艘弱小的小船,好像故意在折磨一样。我本打算出去帮忙的,但此刻我被船舱内突发事件牵绊住了,船舱内的一个西瓜在我眼皮下突然奔向右边,又使劲转向左边,然后“啪”的一声撞碎了在大舱内,还没等我反映过来,它像泥鳅似的滑向了被子,最后壮烈牺牲在被子上。
我有点慌,茫然无措地看着我爸,但我只看见他张着嘴,紧张的面庞被风吹得皱巴巴的,皮肤黝黑的他在昏暗的天空下更加耀眼,我从来没有注意到他有这么多白发,好像就是刚才,那一瞬间的闪电夺走了他的容颜,我几乎忘记了他是从什么时候不爱笑了。
我不能坐以待毙,我翻出了雨衣和套靴,还有备用的棉花,我有预感马上要下大雨了,我有点闷,清理完西瓜残渣便坐在安分坐在了船舱内,嘶哑的机鸣声、不甘寂寞的风声、势均力敌的雷声、咆哮的浪花声席卷着我们,随着机子冒烟的方向,我瞥见天边雾气迷茫,正逼近我们。爸爸再次转紧了机阀门,机子再次发出了哀鸣声,声音冲出天际,引得雷声阵阵。
“妈,大舱里进水了。”我打开透气窗。
“多吗?”妈妈把丝巾从嘴巴那挪开了。
“一直冒水进来。”我小心翼翼地答道。
妈妈没有说话,看了一眼漫过小腿的水,继续拿起U型壶抛水去了。
过了几秒。我听到妈妈大喊大叫,具体叫什么,我听不清,大抵是在责备我爸。
我把大舱内能活动的板全部拆开了,我拿了一个小洗把,一个桶子,一包棉花,跳进了大舱内,舱内很多东西都湿漉漉的,水淌过网布弥漫至秋季的衣服,拿起这些时,我身上沥满了水,纸巾肥皂粉以及厚被子全部浸泡在水中,我寻找着洞口,很显眼,舱里正中间有个约两厘米的洞,外面的水正外里冒泡。船上的生鱼味和潮水味变得更加浓重。我想着再去拿U型壶盛水,起身时忘记了这时我还在船舱内,“砰”的一声,我被棚顶的铁片撞到发麻,头脑恍如变成了一池清水,一滴滴溢了出我的眼泪...我蹲着缓了好几分钟,等我再次进入船舱时,里面的物品已经飘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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