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醉生
杨铭独自在这池50×21的温水中不紧不慢地游了十个来回,一个小时的时间悄然溜走,到最后也没等到原本约好了与他在这里碰面的雪儿。
“或许是我太急了?”从水中爬上岸边,也算是活动开了筋骨的杨铭一边用浴巾擦拭着自己的身体,一边来到了泳池另一头的吧台前,皮肤黝黑的酒保小哥正在台子后擦拭着那些光可鉴人的酒杯,事实上他早就做完了该做的事情,只不过只要打烊之前泳池里还有人,他就没办法下班。
“68°的La Fée(一种苦艾酒),加六份水,一块糖。”身上还披着浴巾的杨铭就这样坐在了台前的高脚凳上。
“好的,您稍等。”年轻的酒保熟练地从身后的酒架上取下了一瓶装盛着翠绿色透澈液体的小巧酒瓶,向一只洁净干燥的矮脚酒杯中添加了五分之一的量,随后从工具架中取出一只板条状的小匙,这是专门用于调制苦艾酒的工具,酒保将一枚方糖放在板条匙上,随后用冰水将糖分冲入下方的酒杯中。
最后,用板条匙将绿色的酒液搅拌成悬浊的样子,这杯再普通不过的La Fée苦艾酒就调制完成了,这种色彩独特的草药烈酒来自欧亚联邦的首都巴黎,早在很多年前,欧洲的艺术家们就对它情有独钟,苦艾酒拥有强烈的麻醉性,醉酒之后的那种恍惚与幻觉往往会成为灵感的来源。
“一杯苦艾酒跟一轮落日有什么分别呢?”这是奥斯卡·王尔德对于这种强效麻醉饮料的赞誉,只可惜杨铭并不喜欢这位爱尔兰出身的英国作家写出的那些悲剧童话,他这辈子孑然一身、贫病交加,而且是个喜欢17岁少年的同性恋,最终孤寂地死在了巴黎一家名不见经传的旅馆内。
但这并不能阻拦杨铭喜欢上这种散发着淡淡的植物清鲜味的醇香醉人的液体,实话说他爱死了那沉醉之后的迷幻世界,似乎现实中的一切都能够逃避过去。
但他却不总会喝多,他抽烟、喝酒,有时候也会赌点小钱,但是这些事情对于杨铭来说,都只不过是消遣,是可以享受,但绝不能沉迷的东西。
他要活得真实。
说来人大概总是健忘的,他已经有些记不清自己上辈子的事情了,曾经家人的面容在他的脑海中越发模糊,而这辈子的父母,他们的面容也随之在记忆中渐渐清晰……哪怕他们都已经躺在了六尺下的泥土中,在一个暗无天日的木箱里慢慢腐烂。
最后一点带着淡淡甜味的辛辣液体涌下喉头,一瞬间似乎连脑干里都充满了苦艾的清香,而他眼前的景象也渐渐地套上了一层稍显模糊的滤镜,鼻腔中喷出有着淡淡酒气的热息。
他还是醉了,在以往他绝对不会这么快就喝醉,今天为什么会这样的呢?是对往昔的追忆与思念?还是对那个秘密交易的担忧?又或者是被人放了鸽子的郁闷?又或者三者兼有……不管怎么说,他该回去睡觉了,麻痹的大脑中隐约还记得自己明天要去接搭乘晚一天航班来到Sextilis-6的弟弟和妹妹。
“不用找了。”他拿起自己的个人终端在酒保的工牌上扫了一下,支付了他30镑,连带小费一起,在酒保满意的表情中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摆手拒绝了他的搀扶,转身直接向着场地的出口走去,他觉得自己甚至不需要去更衣室换上那身干净整洁的便服,虽然屁股上这条潮湿的泳裤束缚地他有点难受。
这杯酒在他心中引起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悲怆,如今只有一觉到天亮,才能让他从这多种情感混杂而成的悲怆中暂时解脱出来。
杨铭拖着昏昏沉沉的身体,在夜深人静的走廊中,好不容易才蹭到了电梯间的门前,而因为醉酒的缘故,他必须扶着窗台稍作休息才能有后继之力走进电梯,按下楼层,然后再艰难地蹭回自己的房间,并保证不会昏睡在途中的任何一个角落。
但是当他抬起头来,透过茶色的玻璃看向窗外那灯火通明的城中夜色时,那闪烁变换的彩灯忽然间变得就像是瓦西里·康定斯基的画卷那样光怪陆离,宛如一根长棍在他脑子里狠狠搅动了一下,呕吐的欲望从大脑穿过脊柱,再经由胸腔与喉咙返回。
他胡乱摸索着推开面前可以向上推开的玻璃窗,趴在那道缝隙上张大了嘴巴,混合着酒精、未消化残渣以及胃酸的浆液从喉咙口如一道迸射的山泉,在暗色的夜空中留下一条弧线形的模糊轨迹,跌入下方街道纠结的黑暗与光明中去……庆幸的是街道上的行人已经很少了,估计没人会被这无妄之灾给波及,中一个“头奖”。
“你……你这是怎么了?”
这时,满带着惊讶的话语忽然从他的从背后传来,背对着电梯方向的杨铭猛地睁大了眼睛,混乱的大脑这时多少也变得清醒了一些——他怎么可能认不出这说话的声音来?那不正是把自己丢在这里晾了一个多小时的女人吗?他扯起搭在肩膀上的浴巾的一角了擦嘴角残留的一些痕迹,慢慢地转过身来,看向身后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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