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槐在这一刻成为了一名光颂者。
光颂者并不是某种特定职业,成为光颂者的人也不会因此得到任何特殊的能力或特别的待遇,这个名称只是为了方便形容某一群人被随便起的一个名字,口耳相传间便固定了下来。
十几年前光颂者第一次出现在圣湖城天门,此后也只在圣湖城的天门出现过,每次出现的时间从一周到几个月不等,期间,他们会站在圣湖城天门的大门前,以自己最大的精力与热情赞颂光明。
除了赞颂光明外,他们每日便只有简单的吃睡,维持最基本的生存需求,过着苦修士的生活。
每次圣湖城举办精灵学院入学测试的时期,是光颂者出现最多的时期,今年也不例外,他们以自己的经历提示着前来天门办事的人们,天门的伟大,以及一个最为古朴的道理:欲速则不达。
这一天,光颂者中又出现了一位新的成员,也是这一年的最后一位,他有魔族眷属般的黑色头发,穿着柯克托罗式的非传统服装,却在最为用力地歌颂着光明,强烈的对比让他比其他光颂者更能给前来天门办事的人类带来更大的冲击。
日月交替,精灵学院的入学测试彻底结束,有幸获得成为法师机会的胜者们在协会组织下离开了圣湖城,前往精灵学院所在小镇进行学习。
此后又过了一个多月,比夏槐更早出现在天门前的几名光颂者先后离去,前来天门求助的人数也渐渐回落到正常的数量,只有夏槐这位最新的光颂者仍旧每日出现在天门前,不知疲倦地赞颂着。
啊,光明!
美妙的光明!
我赞美你!
带来希望!
带来活力!
是晨曦,是余辉。
是初生的未来。
是辉煌的终结。
孕育生命与智慧。
毫无偏见,照耀众生。
驱散了黑……
呃?
夏槐愣了愣,保持着左手压在胸前,右手斜举向天空的浮夸姿势,说到一半的话语卡在喉中。
我在做什么?
他试图回忆,脑子里却是白茫茫金闪闪的一片,最近的记忆是自己被光芒吞没的场景。
记忆中的光迅速变暗,变柔,可那些记忆却毫无实感,仿佛在观看一场有关其他人人生的乏味连续剧。
好、好羞耻!
这是足足两个月的记忆,每天的生活大同小异,在天门每日数以千计的客流之下,像个浮夸的小丑,不遗余力地赞美着光明。
太、太可怕了!就像人生被偷走了一样。
这一刻,夏槐终于彻底理解尼尔希娅的位置为何没有人前去,虽也有成功解决问题的可能,可一旦出现意外,人生就会被吞掉两个月,是彻底吞掉,而不是等待。
而且超羞耻的!
好在这些人也适应了我在门口乱来,没有都盯着我看,不然简直就……呃?
夏槐正庆幸着,却发现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赞颂光明的光颂者突然停下来,这个变化真的让人难以忽视。
赤红飘上夏槐的脸,他迅速收回手,护住胸腹,片刻后又察觉不对,抬起双手,挡住了脸,转身快步沿着天门的墙角走向远处,拐过一个墙角,捂着脸蹲了下来。
太羞耻了!
到底是被多少人看到过了?
夏槐努力回忆着,在那片几乎被光吞没的记忆中寻找着线索,确认是否被曾经的熟人看见。
然而那记忆太过模糊,主要的部分大多是对光明的赞颂。
“洗脑好可怕……”
夏槐稍稍放下手,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周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时,他看到一大块飘动着的白布出现在视野中,那是天人们长袍的下摆。
“你清醒啦?”
那是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夏槐抬起头,看见了天人瑞亚。
“啊,啊……恩……”
夏槐尴尬笑笑,不知该说些什么。
“大致的情况你也应该回忆起来了。”
“嗯……”
“虽然没对您造成什么实际的损害,不过这件事也算是我们天门的过错。”
哪里没有实际损害了!面子都掉光了好吗!
心中的咆哮并没有说出口,夏槐勉强地笑了笑。
“因为您之前来求助的问题是想找一份工作,作为补偿,虽然圣湖城内的各处暂时没有工作空缺,我们天门愿意为您提供一份临时的工作,代替天人每日进行救济餐的发放。酬劳是为您提供食宿,以及每月一个银币的酬劳。”
这并不是一份收入很高的工作,严格来说这个酬劳已经相当低下,几乎相当于义工,但胜在包吃包住,在圣湖城当下的环境下,是除了离开外相当不错的一个选择。
“我、我考虑一下。”
“好的,需要为您提供一间安静的房间吗?如果需要可以随我回到天门中。”
“不用,我自己找个僻静的角落就好!”
现在这个状态,夏槐完全不想路过天门门前。
“好的,那您做出决定后请进天门找我。“
瑞亚说罢便离开了,夏槐松了口气,靠在墙角仰起头思考起来。
其实,平心而论,这段时间的感觉,还不错。
或许是单调重复的工作真的有利于平复心情,也许是因为那吞没自己的光实在是太过纯粹,也许是时间真的有疗愈一切创伤的神奇魔力,也许不求结果不带功利目的的做一件事真的能让人心情愉悦……
总之夏槐此刻的心境格外平和起来,即便回想起之前遭遇的挫折,甚至回想起魔族疯子桀勒斯对自己的折磨与不当人看,心中都没再产生太多负面情绪。
这种感觉,真的不错。
干脆就在这个世界这么过下去,至少暂时,找到新的目标前,过一段平和的生活吧?
也不用到处忙碌,也不用思考以后的出路。就只是单纯地享受这种安逸的感觉。
做出这样的决定,夏槐忽然觉得天空仿佛晴朗了一些。
站起身,夏槐向天门走去,走了两步,却又停了下来。
果然还是太羞耻了,现在天门前,应该会有很多人认出我吧,毕竟这头发很显眼,衣服也不太常见。
这样想着,夏槐脱下外套,在头上缠了缠,用袖子系住,左右摸摸,感觉没有半根头发露在外面才松了口气,鬼鬼祟祟地贴着墙角向天门的正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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