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再怎么回避，离别的日子还是来了，苏静头天晚上发热，到第二天中午都没能醒来。若不是御医再三保证苏静只是昏睡，苏程都能一杆长枪闯御殿去。

太常卿苏瑾送了她出门，从后庭到前门，没几步路，苏程听着他爹从战场上刀剑无眼嘱咐到衣食住行，事无巨细。直把管家听得耳朵疼，苏程也只是垂眼静静地听，时不时应上一两句，总算走到了大门口。

父女俩相望无言，苏程是个倔强的女孩，即便眼泪已经要夺眶而出，声音也绝不会有一丝颤抖，她后退一步，郑重地跪在苏府门口——父亲的面前。

苏瑾只是看着她。他这个幺女从小就有自己的主意，身为父亲他愿意为她遮风避雨，云安城里的风言风语他都挡得下，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也不在乎，那是他的女儿，他愿意宠着护着。

可如今小鸟要自己飞走了，要去迎战风雨，要保家卫国，他除了骄傲，更多的是不舍。

“阿爹保重。程儿这就走了。”苏程一顿首，额头贴着冰凉的地面，一张脸绷得很紧。谁都没有说话，面对分别，唯有沉默。

良久，苏程站了起来，从副将手里接过长枪，头也不回地翻身上马，身上的披风被行走的风带起来，渲染出一股“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来。苏程一勒缰绳，战马一声嘶鸣，踏着御街往城门飞驰而去。

明沈牵着马在城门口等着她，远远就看见风把她的头发吹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清秀的一张脸。他招了招手，笑得痞里痞气：“大将军，有时间喝点酒吗？就当是饯别了。”

大将军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边看边笑：“你备了什么酒？若是前些日子那掺了水的酒便大可不必了，我还是早早赶到岁北城，尝一尝极北之地的寒风酿出来的烈酒吧。”

明沈轻轻“啧”了一声，牵马走近她后把手里的柳条递到苏程手里，又觉得柳条拿着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丢了，于是慢悠悠地编了条手绳，套到将军手腕上。

苏程任由他做完这一系列动作，还把手绳凑到眼前看了又看，笑了：“等到了极北早就枯黄得看不出样子了，何必费这心思呢？”

明沈瞪了她一眼，这姑娘总是这样不解风情，仿佛他们十年前无关风月，十年后仍是。他从马背上解了酒囊，递给苏程。

“这是什么？”苏程接过来，看了一眼便问。

明沈被她气得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只得耐心道：“自然是酒——古人送别皆是以酒伴歌，怎么到了你这，连抒情的机会都不给了。”

苏程眼睛乱瞟了一会，厚着脸皮悄声说：“我还以为是水，谁不知道明大公子视财如命，怎么可能买酒给我喝呢！”

是是是，你最有理。明沈哭笑不得，又很快板正脸色，看了一眼苏程手上带着的柳条，抿着嘴笑了。他道：“酒我也不劝你喝了，再往北而去，千里冻土，寒风锁关，想见着故人就难了，你带着这柳条，时不时还能当做念想，想一想云安城。”他顿了顿，“对吧？”

苏程仰头灌了一口酒，一勒缰绳道：“保重。”而后一骑绝尘，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明沈抿了抿嘴，露出一个苦笑。

也想一想我，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