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柱架在石基上,其中两根对角柱靠近石斗拱的高度,改用了铁条雕笼的设计。
这样的设计兰生并非第一次见,一般用来放灯盏或点火盆,美观,冬暖如春。用铁条补足强度,石柱石拱架木顶,力学上也是可行的。她挑剔的地方却是太干净了,连一点烟熏过的痕迹也没有。要知道,灯盏有烟,火盆更留黑底。当然,也可能是常沫从来没用过,但恰恰是在猴子消失的花园里,太巧。
“无果,看一看这两根柱子顶上有无可疑。”她不认定自己的怀疑确切。
但无果伸手进去,竟然探下一整条胳膊,“空的,猴子应该由柱子钻下去了。”
庭筠看着兰生发呆,想不明白她怎么瞧出来的。
“小郡王,看来你得多叫点人来拆亭子了。”还是在地下,只不过要多花功夫。
庭筠如梦方醒,立刻调来不少人。亭子石基叠了丈厚,一块块撬开很费力气和时间,但那两根由石材变成了砖材,一直往下伸的中空柱子,给了所有人继续苦挖下去的动力。
“筠表弟,我们茶都喝三四壶了,不见你回来,怎么跑这儿挖坑?”泫冉和常沫走入花园。
常沫当下面若死灰,扭身要跑,却被泫冉身后的亲卫眼明手快架回来,押跪在地。
“沫爷别跑啊,让本殿下都替你心虚。”泫冉敛眸,看看庭筠,再看看兰生。这两人,一个是毫无经验的小子,一个是乡下进城的姑娘,竟捣鼓出这么惊人的真相?
夜袭来,宁静漂亮的小花园已经变成丑陋的坑地,火光照亮一个长宽三丈多深两丈的暗室。类似陵墓的深度和构建,只是以亭柱和埋在墙里的通风口代替伸入地下的台阶。暗室里,除了裴氏被肢解的尸身,一只猴子,还有一个披头散发的瘦老头。
老头满脸满手皱皮,身材佝偻,在火光下不停翻着眼珠,不习惯光亮,但听人声而干嚎,“杀千刀的常沫!挨万刀的常沫!我早知你有今日!可恨我不识歹人心,有眼无珠!”骂完之后又哈哈大笑,“好!好!好!死期来了就好!”
他疯颠挥着双臂,在坑室中抬脸眯眼,像瞎子一样乱撞,却又仿佛在找什么,突然翻出混浊的瞳孔定在某个点,缓缓跪了下来。
“害人非我所愿,终于等到这日风来,已无需苟且偷生。莫忘,我族便是死绝了,也要大荣陪葬!”说罢,以众人料不到得迅雷不及掩耳,一头冲上坑墙,撞得血浆迸流。
有士兵跳下去查看,将人翻过来探鼻息,然后对泫冉摇摇头。
那老头跪向东方,与兰生站的位置正好相背,但她呆呆看着,不知为何,胸口一处灼烫到呼吸艰难。
“什么人?”有人大喊。
兰生惊望,只见外墙上一道黑影。
那人袍袖似乎装飓风,鼓满了向后狂甩。火光朝黑影晃去,刹那无所遁形。但他不躲不闪,脸上蒙黑巾,眼睛藏在斗笠下,双手一扬打出数枚弹丸。弹丸落地就炸,威力不大慑力大,吓得兵士们纷纷躲开。其中一枚落在老头尸身上,顷刻就烧了起来。
泫冉道声毁尸灭迹,才喊追,黑影就从墙头消失了。他的亲卫们去追,片刻空手而回。这一切发生在眨眼之间,防不胜防,离奇古怪。
常沫瞪着红眼,看老头的尸体烧得焦黑,这才跳起来手舞足蹈,也似疯子一般,“人不是我杀的,是这老头干的,都是他干的。他会邪术毒咒,说我不找貌美年轻的女子给他,就会害我全家。他说他要修道成仙,让我把他密封在暗室之中。真的!你们也瞧见了!他还有同伙!跟我没关系,请殿下明察——啊——”
一阵大风,好似那道影子袖里的风放了出来,吹得狂肆无比,将坑泥掀半天高,尘雾霾霾,逼得每个人抬袖遮眼挡口鼻。
风土过去,常沫坠在坑底,已经摔断脖子一命呜呼。他的样子十分恐怖,七窍流血,双手勒着自己的脖子,鼠眼凸成绿豆,还咬掉半截舌头。
庭筠头回看死人,还连看三个,就有点受不了,扭过头却一怔。身边不远就是兰生,他见她衣服飞扬,乌发丝丝浮起。虽然只能看到她的侧面,仍感觉一股不可遏制的怒恨。
吓到了吗? 他小心——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小心——问,“兰生?”
兰生看向他时,衣服不扬了,发丝不浮了,眸中波澜不兴,除了脸色有些白,“小郡王,常沫是死有余辜吧?”
“嗯,这种人罪有应得,到最后还不知悔改,结果让老天爷收拾了,绝对死有余辜。”庭筠说着说着,心里强大起来,“这风刮得好,别人没事,偏他摔下去。”
“那就好。”兰生的目光从坑室移向前方,神情愈冷,脚步随渐悄的风走,“小郡王,应该没兰生的事了吧?兰生告退。”
庭筠点头,“这么晚了,我派人送你回去。”
“怎么,你要走?”泫冉大步过来,没看到庭筠所见的兰生,只觉她脸色差,还调侃,“兰生小姐终于也知道怕了?”
兰生冷冷瞧来一眼,福身礼都没有,颔首就退出了花园。
无果如她的影子。
“是我吗?”她问他。
他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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