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开封城的侍卫亲军司衙门里,都指挥使的公廨中,李重进躺在窄窄的行军床上,大肚腩起起伏伏,抱着个柔软的枕头睡得正香。
“姐夫,宋州来信。”
翟守珣推开房门时,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情景。
将李延庆发来的信件放到桌上,翟守珣踮起脚尖走到行军床前,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兔毛被,轻轻替李重进盖上。
作为李重进安排在侍卫亲军司里的私吏,翟守珣不光要协助李重进处理公务,偶尔还要照顾下李重进的私人生活。
似是察觉到了旁人的气息,昏睡中的李重进右手猛地伸出,狠狠抓住了翟守珣的左手。
“唉哟。”翟守珣吃痛之下不由叫出了声来。
李重进缓缓睁开双眼,见是自家小舅子,立刻松开了手,嗓音沙哑:“原来是子琪啊。”
翟守珣揉了揉发红的左手手腕,小声抱怨道:“姐夫,你这毛病当真得改改才行,为此,姐姐已经吃了你不少苦头了。”
“嘿,军中待了多年,碰到刺客的次数都数不清了。”李重进揉了揉眼睛,满脸讪笑道:“积年的老毛病了。”
掀开被子,李重进麻利地下了床,穿上鲨鱼皮制成的鞜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含糊不清地问道:“这次又是谁的邀约?”
翟守珣早就将信拿了过来,递给李重进:“不是邀约,是刚从宋州送来的信,三郎所写的。”
“不是邀约就好。”李重进接过信拆开,仔细读了起来。
自昨天垂拱殿议事后,邀请李重进赴宴的邀约就如雪片般飞进李府。
还没吃晚饭,李重进的书桌上就堆积了不下三十份邀约,全是朝中与李重进相识的官员们送来的。
契丹国主北上捺钵的消息昨天傍晚就传遍了开封,对当今时局敏感的官员们立刻就意识到:宋州节度使李重进必须要赴镇了。
所以这些邀请李重进赴宴的官员们,除了几位与李重进交情极深的外,基本上都是想为自家子弟求个一官半职。
李重进作为正任的宋州节度使,除了可以举荐一名节度掌书记和一名节度推官,还可以举荐宋州下辖七县的县尉和县丞。
当然,李重进举荐的人选要通过吏部铨选司的考核,考核合格后方可上任。
与此同时,若是经由李重进举荐的官员在任上出了问题,朝廷都会以此追究李重进的责任。
约,是要赴的,但不能全赴。
李重进清楚自己待在开封的时间已经十分有限,要尽可能地用这些官职换取些利益,为自己几个儿子未来的宦途打好基础。
但因为举荐连带责任的关系,李重进在挑选人选时又必须极其慎重。
昨日吃了晚饭后,李重进一直到睡觉前都在拆看那些邀约,直看得他头晕眼花,都快不认识“邀”这字长什么样了。
今日天还没亮,李重进正抱着妻子呼呼大睡的时候,又是二十多分邀约到了府上。
还有七个和李重进有过命交情的老战友,无视门口的司阍,直接闯进李重进家中,想要逼着李重进给自己的儿子举荐一个差遣。
这些官员们也是被制度逼得没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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