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南山,入眼处,一片白茫茫。
连续几天的降雪,将县城装点得银装素裹。燃气公司几十米高的烟囱冒出滚滚白烟。
天色灰蒙蒙,当天下午,苏元家。
在苏元简单朴素,拾掇干净的房间内。
南山早在十一月份就开始小区供暖了,外面寒冷,屋内温暖如春。
警校半年的训练,石头个头窜高了,也更加壮实了。穿着黑色圆领羊毛衫,双手托着后脑,靠在床头。这个姿势动作,使得手臂间的肌肉群将羊毛衫撑得圆滚滚。
浓眉锁着,逐渐褪去青涩的方脸一片木然,眼睛盯着天花板,经过苏元亲口证实之后,他就一直在发愣。
十三万元人民币,静静地躺在他自己房间的某个极为隐秘的角落里。这是他去年的股东红利。
这半年多以来,一直在警校辛苦训练的他做梦也没想过自己居然莫名其妙地成为了一家通讯公司的原始股东。当一周前的一天晚上,唐海波敲开他们家的门,揽着他走进他的房间,关好门之后,神秘兮兮地在他面前打开那个报纸包,他的眼睛当场就瞪大了,处于未来警察的机敏反应,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唐海波作奸犯科,而是他从家里偷钱了,只是不知道把家里偷出的钱拿到他这里来干嘛,难道让他帮忙藏起来?
这个事情太大了,要不要劝这小子自动跟家里坦白或者向叔叔婶婶告密呢?很难办呐……
直到唐海波得意嚣张,以懒洋洋的语气告诉他,这是他去年的股东红利的时候,他差点没从床上一个跟头折到地上,结实粗壮的腰硬生生被闪了一下,同时也被唐海波当时的那句话惊得目瞪口呆,大脑都不够使唤了。
好不容易镇定下来之后,经过唐海波细述,石头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结果就是这一周以来,他没有一个晚上睡踏实过,心啊,神啊,身体啊,十六岁的大小伙子感觉自己一直在飘啊飘,落不到实地。总感觉这一切太TM梦幻了,跟电影似的。
他父母的的工资加在一起一年到头也挣不到两万块钱,可他的房间里就藏着十三万。
十三万呐,太TM吓人了,能让普通的老百姓家庭发疯的一大笔钱。
患得患失地一直盼着苏元回来,然后听他当面说一说青元公司。
爱立信398手机他是知道的,警校有个教官就使用这款手机,让他们这些学员们羡慕的眼珠子都绿了。只是从未想过,也不敢想,这款今年最流行的的数字中文手机居然跟他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是他担任股东的公司代理的。
苏元坐在那张黄褐色的松木旧书桌旁边的椅子上滋溜滋溜地喝着热茶,唐海波抱膀把臂地靠在窗台上,大腿根被窗台下面的暖器片烤得发烫,感觉再这么下去,身上这条熨着笔直裤线,价值一千多块钱的西裤就要被烤糊了。
他和苏元相视而笑,少年的微笑肆意洒脱,他们两个知道这件事情对石头的冲击有点大,他需要时间消化消化。
又过了大概能有半个来小时,盯着天花板发呆了两个多小时,一直不吭声的石头终于反应了。
他坐直了身体,黝黑的大脸因为刺激过大,也或许是连日来没休息好过,显得有些沧桑。
他苦笑着摇摇头,然后看着眼前这两位从小到大最铁的哥们,好兄弟,他认真地道:“元儿,海波,我高一鸣不是矫情的人,但青元公司这百分之十的股份我不能要,还有海波给我拿去的那十三万,我也不能要。只要一想起这些钱,我脑袋里就晕乎乎,整个人都在飘,忽上忽下。这些事情太艹蛋了。跟TM做梦似的,就算做梦吧,也没这么夸张的,你们对我的好,我这辈子感激,可事情一码归一码,哥们无功不受禄,也扛不起。”
果然,知道苏元一旦回来,这憨货一定会是这种反应。唐海波耍帅摆酷有一套,可耐心地跟旁人交流,他玩不转。于是耸耸肩,站起来摸摸大腿根后面发烫的裤子,还好,没烫糊,虽然已经隐约闻到了像是某种东西烧糊后的味道。
他掏出一部红色的爱立信398拨了一个号码,“张哥,晚上给我留个间儿……几个人?四五个吧,对,六点。”挂断电话后,对苏元道:“我去接小涛,石头这憨货交给你了。晚上丽都,别忘了。”
咔哒,关上门之后,听到唐海波在外面跟苏妈妈告别,“干妈,我先走了,去接我们家涛子,晚上元儿跟我出去吃饭,你和干爹就别管他了。”
随后传出苏妈妈温柔的江南腔,“又乱花钱,在家吃一口多好。我这准备的这么多菜可咋办呀。”
“嘿嘿,这不是给元儿接风嘛。干妈,我走了。”
“慢走,来玩啊。”
随后就听苏妈妈琐碎地嘀嘀咕咕,菜整多了,这个怕变味,那个怕不新鲜的絮叨。
房间里的苏元看着石头,滋溜了一口菊花热茶,“石头,我告诉你吧,退出股权这种事情很麻烦,首先你得找律师,再找会计事务所理清公司的账目,得召开股东大会,还得跟青元公司全体员工解释这个事情,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你退出来的这百分之十的股权怎么办,怎么划分,分给谁,分多少,还是留在公司作为原始股分备用,总之,这个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很麻烦,相当相当的麻烦。”
“啊!”石头苦着那张黝黑的大脸,他不懂这些东西,当然不知道苏元这是在信口胡诌地忽悠他。
苏元语重心长地道:“所以说,石头啊,为了避免青元公司内部产生混乱,所以这百分之十的股份你得拿着。咱们往远了说,三五年以后,我跟海波想去法国酒庄喝他们自酿的葡萄酒,到时候你馋不馋?我跟海波开着百来万的跑车在你眼前嘚瑟,你眼气不眼气?咱们三个是从小到大的兄弟,难道我们发财了,能让你在旁边瞪眼瞅着?兄弟没有这么做的知道不?”
石头黑脸憋得通红,他想拒绝,可是找不到可以说服苏元的理由,还有,论起嘴皮子功夫,以前苏元窝囊的时候嘴皮子功夫就不差,只不过在外人面前胆小怯懦,不敢吱声罢了,在他和唐海波面前,经常会把他俩辩驳得无话可说。何况现在变化这么大的苏元了。
石头这人讲义气,搁古代来说,就是胳膊上能跑马,拳头上能站人的汉子,要不然也不能从小就保护苏元。
讲义气的人大部分都一根筋,按老话儿说,就是轴性。
他们不是傻,而是事情分得清楚,没那么多弯弯绕。
受人滴水之恩,讲究涌泉相报。
兄弟朋友之间,交情归交情,但事情还得一码归一码。
平白受人恩惠,这种事情他受不了,觉得这是一笔债,偿还得起也就算了,如果还不起,他会抬不起头的背一辈子。
这对石头来说,是一种不可抗的压力。
他会活得不舒服,不痛快。
问题是他说不过苏元,退股份这种事情还那么麻烦。
他的脑子乱糟糟,彻底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见石头被自己忽悠得那张大黑脸满是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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