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宗次郎的一生都没有一个朋友。即便是同为智志雄座下的十本刀，他也从未跟任何人亲近过。童年时的遭遇，以及智志雄的教育，让他变得偏执。他无限的崇拜智志雄，为此几乎丧失了自身的世界观以及价值观。

陆启明是极少数的让他感觉有些不一样的共事者。但是他并不清楚这种不同来源于什么地方。这也是他莫名其妙答应跟刘启明喝酒的原因。他从来都不喝酒的。

东瀛的酒，都是清酒。度数相对较低，但是清国的酒就完全不一样了。陆启明拿出的是真正的烈酒。

“濑田先生，你有想过以后的生活吗？”

“以后？”宗次郎楞了一下。他是个从不考虑以后的人。只活在当下，以及智志雄的命令中。

“是啊，以后。智志雄大人很快就会发动自己的计划。到时候他有可能成功，有可能失败。你会为他而战，有可能会死，也有可能活下来。到时候有太多的可能了。你有想过，当面对你那些选择的时候，自己要做什么吗？”

“这种问题不需要考虑。在这个世界上，强者既是真理。智志雄大人是无敌的，所以我们一定会赢。”

“没有人是无敌的，我承认智志雄的剑法可能已经超越了这个时代。但是现在不是凭借一柄剑就能够打下天下的时代了。或许下一秒钟，一颗子弹，或者炮弹就会杀掉智志雄。他在强也只是一个人类，是人就会死，或者败。就算现在不会，但是他会老去，会生病，会变弱。然后自然就会失败。到那时候，你还认为他是对的吗？还是按照你的标准，认定他是错的？”

宗次郎被问住了，这是个显而易见的问题。但是他从未想过，或者说从来不敢想。他的剑法，信念，人生观都是建立在强者既真理的标准上的。如果深思这个问题，会让他的信仰崩塌。但是现在，陆启明突然间提出了这个疑问，这让宗次郎猝不及防，一时间竟然愣住了。

“这个世界是很复杂的，人更是这个复杂世界中的一种最复杂的生物。善与恶，对与错，从来都不是那么简单的。你知道吗？我其实在一定程度上赞成，使用武力区分善恶的理念。毕竟杀掉所有反对的人，你自然就是对的，你的话就是真理。

但是现实是，我们不可能杀掉所有反对的人。所以，我们也不可能永远是对的。任何人都不可能。所以，每一个人都会面临那一刻。信仰崩塌的那一刻。区别在于，当你发现自己的信念，跟这个世界出现矛盾的时候，你会怎么做？”

宗次郎跟陆启明算是有着传业之恩，陆启明不希望看到对方在未来信仰破灭，从而一蹶不振。所以他借着这最后的时间，希望能够在宗次郎心中种下一颗种子。一颗追求全新价值观的种子。

宗次郎良久没有说话，陆启明也没有继续劝他。只是默默的喝酒，这是他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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