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军民......无人幸免......”叶玄顿觉眼前一黑,浑身无力的瘫坐在地。
雪,依然没有停,风,仍旧肆虐着。
而叶玄身下的雪,已经开始慢慢的融化,因为眼泪不住的滴落在雪地里,慢慢的消融了这一块的积雪。
林潇云紧随叶玄来到叶宅,前脚刚踏过门槛,恰巧听到叶母的这句话,顿时怔在了那,后脚在门外,却怎么也提不起来,终究也没能迈过这道门槛。
叶玄的意识本就有些模糊不清了,此时又见林潇云站在门口,忽然想到故意拖延北伐的五营军,胸中顿时涌起一股怒火,而且越燃越烈,顷刻间将他仅存的一点理智也吞噬殆尽。
他拔出一旁府卫的长剑,大叫着朝林潇云冲过去。
林潇云只是怔怔的看着叶玄举剑向自己冲来,根本没有想到要去避开。
叶凌见状,忙追上去,从后面一脚将已经失去理智的叶玄踹倒在地,并反扣住了双手。
叶玄被摁在地上,仍然在拼命挣扎着,同时大声喊道:“为什么!?为什么尔等要置洛阳军民不顾?!为什么!?”
那悲愤的声音仿佛是从叶玄心底喷涌而出,撕扯着已经嘶哑的嗓子发出的咆哮:“你们明明可以救他们的!你们明明可以救的!明明可以的......”
慢慢的,话语变得越来越模糊,到最后只剩撕心裂肺的吼叫响彻整个天空。
没错,明明可以救的,从北伐圣旨下达,到如今,已有近两个月的时间,五营军完全有实力解洛阳之围,但楚西王虞徽没有这么做,他林潇云也没有这么做......
叶凌尽管对此心知肚明,但他此刻只能忍耐,因为事已至此,叶家如今已完全是寄人篱下的处境了,他无可奈何,也无能为力,只有按着慢慢不再挣扎的叶玄,任凭泪水浸透身上的麻服孝衣。
叶常见状,则快步上来,在林潇云面前沉穆的揖了一礼,语气中似乎透着些许愤恨,勉为其难的赔礼道:“小侄无礼,还望林将军勿怪!”
林潇云没有说话,而是将原本踏入叶家门的脚又收了回来,慢慢的转过身,仰天暗暗说了一句:“该赔罪的,是我们!”
林潇云脚步沉重的离开了,徒留一个左手裹缠着血纱的背影,让心智崩溃的叶玄慢慢冷静了下来。
食禁三日,叶凌,叶常,叶玄和叶坤四人,滴水未进,虚子怜因为身体羸弱,不堪如此,在叶母的再三劝慰下,方才一日食一溢米的稀粥。
第四天,雪已经骤了,叶玄备好干粮,带上了一套衣物,手持长枪,叫人牵过马匹,准备出门。
此时,叶母却叫住了他:
“玄儿,你这是要去哪?”
“洛阳!”叶玄坚定地答道,眼神里没有丝毫动摇。
叶母没再多问,她自然知道叶玄为什么要去洛阳,只是神色一暗,数度开口,终究难言,最后才长叹一声道:“至少......和你爹道个别再走吧!”
这时,府中众人见叶玄要走,也纷纷聚到了院子里。
叶凌上前,理了理叶玄的衣襟,神情复杂的道:“为父不拦你!但这一路艰险,还是让任参跟你一块去吧,一路上也有个照应!”
“爹......”叶玄张了张嘴,似乎有些不忍开口:“任参他......南下的时候就已经战死了......”
任参曾是府中身手最为了得的亲卫,以往每次叶玄一个人独自外出时,叶凌都会让他负责护卫。
但在两个多月前,他们南下荆州的途中,与胡骑的一场遭遇战,任参为了保护叶玄,身中数箭,最终命殒疆场......
“哦,任参已经战死了......”叶凌反应过来,神色黯然的自己嘀咕了一句,随即又道:“还是带两个身手好的府卫去吧,彼此有个照应。”
“不用了,现北方已尽入胡人之手,人手再多也没什么用,我一个人易装而行,反而安全。”
叶凌拍了拍叶玄的肩膀,没有再说什么,因为他何尝不想意气用事一回呢?带着残余的叶家军北上抗胡,北上复仇,北上为了那万分之一的机会,找寻活着的故人......
但理智终究不允许他这么做,整个叶家及剩下的千余叶家军将士,也不允许他这样冒险。
他不能独自离开,他离开了,叶家军的旌旗就彻底倒下了,而梁县公府也一定会随之没落。
然而,“义”之一字,在他看来,重如泰山,即便心中痛苦,万分担心,他仍然不会阻拦叶玄北上,或许,这就是他们父子的默契吧。
一行人送叶玄出门,叶凌站在石阶上,挥了挥手,眼角含泪的笑道:“去吧!一路上保重!为父等你的好消息!”
说着这话,感觉就像叶玄只是寻常的外出一趟而已,但只有至亲之人,才能明白,这一句话中压抑了多少难言的感情。
叶玄听闻,重重的点了点头,一扫衣摆,跪在了青砖石上,叩三个头后,起身说道:“今孩儿到洛阳,必将虚公、大哥接回来,不论生死!父母在上,好好保重!孩儿告辞!”
说罢,起身上马,扬鞭驾喝,疾驰而去......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m.adouyinxs.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