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午夜,冉清流早就在外间睡熟了,冯镗透过窗户看看外面的天色,从床上下来,穿上鞋,轻之又轻的走向门口。
路过冉清流的床,冯镗顿了一下,看了他片刻。
几不可闻地叹口气,走上前去,替他拉了拉已经有半边坠在地上的被子,重新给他盖好。
冉清流咕哝了一声什么,下巴向被子里缩了缩,复又没了声音。
冯镗半弯着腰站在床边看了他半晌,随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转身走到门口,推门而出。
月明皎皎,照在向下的楼梯上。
冯镗拾级而下,鞋子踩在软质老旧的梯级上,却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走到拐角处,楼梯下的大堂内,轻轻浅浅的念叨声传出来,“落魄江南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冯镗哼了一声,“你恐怕没有人家杜樊川的这般风流可忆吧?”
“谁?”坐在大堂里的人猛然起身。
冯镗从楼梯上走下来,“早已知晓,缘何又问?你真不知道我站在这儿吗?”
“知不知道又能怎样?”那人笑了一声,很是自暴自弃,重新坐回桌前,眼睛盯着面前的烛火,“我日间是好心赶你们走,你们却不肯走,执意住下,那就不能怪我了。我是个将死之人,你们……奉劝你一句,距离子时还有一段时间,赶紧带着他们离开这儿,不然的话,到时候就算是想走,估计都未必走得掉了。”
冯镗走到他身旁坐下,见他的目光一直定在烛火上,闻闻空气中传出的淡淡不对劲的味道,问他说,“寻死有很多种方式,为什么非得选择玉石俱焚?”
冯镗在‘焚’字上刻意加重,那人警惕的转头看他。
冯镗笑笑,“你不必这么看我!让我的人不住这家店,容易!可是看这周围,这里是不二之选。我们总归要住在附近,不能放着客舍不住,露宿街头吧?更何况,如果明天一早起来,我家那小菩萨听说这家店恰好烧成了一锅灰,必定要跟我闹个不休,埋怨我见死不救了。”
那人说:“你可以连夜赶路!”
冯镗摇头,“我这个人,信因果。俗话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躲得再远,命中该碰上的,也还是要碰上的。与其刻意躲避,不如顺势而为。更何况,我观先生面相,并不是必死之相!还是有转圜余地的。”
那人听罢,极为不屑地哼了一声,“这么说,你还是个江湖骗子?什么不是必死之相?我死不死,你当真看得出来?笑话!别说我从不信这些!就算是信,也是该信那些盲眼天师、白发道长,不会有人信你这看上去就学徒未满的小骗子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中尽是浓烈的仇恨气息,直欲将人活活烧死一般。
冯镗听了他的话也不恼,只是对他说:“你不了解我,又焉知我是骗子?”
那人振振有词,“十个算命九个骗,还剩一个在修炼!你们这些人,说不准是常有的,说准了,则不是两头堵的套话,就是歪打误着!根本就不足为信!我看你年纪轻轻的,怎么不上正路?非走这邪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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