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军机处内一片宁静,这个刚刚成立不久的机构,被雍正以内阁在太和门外恐泄露机密为由,被设立在了隆宗门内,跟雍正日常居住的养心殿挨得颇近,以便于雍正发号施令。
由于军机处新设,因此其办公场地相当寒酸简陋,连衙署都没有,只有几间简陋的板屋,被称为值房。按职掌分设满屋和汉屋,满文文书由满人军机章京,汉文由汉人军机章京来处理,不过通常满屋都没什么人,而汉屋内则比较繁忙。
两名身着七品官服的军机章京端坐在值房里,被冻得脸色发青,那个厚重的帘子根本无法挡住外面的寒风,可是想要在这个简陋的值房里生火盆,也是不会被允许的,因此也只能靠着一身正气来御寒了。
军机处内每日都会安排人值房,由于天气酷冷无比,因此这些日子的军机处内,只安排了两名军机汉章京值房,今日值房的二人分别是彭元基与周景柱,都是三十出头,正值风华正茂的年纪。
“咚!——咚!咚!”
一慢两快的梆子声响了起来,接着外面打更的太监便高声道:“三更子时,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彭元基听到了外面的梆子声,不由得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端起茶杯本打算喝上一口,却发现茶水已经冷了,便苦笑道:“自从到了这军机处,这日子却是一天不如一天.....”
伏在岸上的周景柱年岁大一些,笑道:“咱这些个‘小班公’,要是天天能写下‘太平无事’,就已经是得天之幸了,至于这点苦楚,且熬着吧。”
军机处当值的军机章京们,资历较老的称为‘老班公’,资格较浅的称‘小班公’。老班公执掌拟定谕旨事务,小班公则负责一般的档案工作,像彭元基和周景柱便是这一类的小班公,日常在值班的过程中,若是平安无事,则会在值班日志上写‘太平无事’,有事则写‘太平有象。’
就在二人闲谈之时,一名信使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军机房外,只是还未等进来,便高声道:“八百里急递到.....”
彭元基和周景柱一听有急递到了,心知绝非小事,便连忙走出去瞧,发现信使已经晕倒在了地上,而身上则是急递的密匣,上面还贴着封条。
事关机密二人不敢轻举妄动,便留着彭元基在军机处看守密匣,而周景柱则去怡亲王府邸,去请军纪大臣怡亲王允祥。
约摸着半个时辰,怡亲王便急匆匆乘着轿子,到了军机房门外。他心里有些不安,手里的扳指不停转动着。
允祥是首席军机大臣,因此是能够拆看急递的,他打开了密匣,从里面拿出了折子,细细看了下来,只是越看脸色越是铁青,最后竟然狠狠一掌拍在了桌子上。
“我大清厚养汉臣,汉臣就是这么回报我大清?”
说这话的不是允祥,而是雍正。
养心殿内,从军机大臣到六部九卿,还有八旗各部都统全部都已经汇聚于此,雍正皇帝脸色青里泛白,当他昨天得知杭州在孙文成和李馥的共谋下归降了复汉军时,整个人都险些避过气去,多亏了丹药之力,才让雍正缓过来。
倒不是杭州和浙江的陷落多么让人无法接受,而是接二连三的汉臣背叛,已经彻底刺中了雍正内心里的那一处敏感,他已经无法再相信汉人,可是又不得不用汉人。
听到雍正的那一声感慨,众臣不由得一愣,汉臣这个字眼已经赤裸裸表达了雍正的想法。
“满汉一家,满汉一家,可是汉人如此背叛大清,又如何能成一家?”
雍正有些痛心疾首,“以往朕还以为,如吴存礼之辈,不过是少数,可是如今看来,整个浙江上下,从巡抚李馥,到杭州织造孙文成之辈,俱是无耻汉臣!这所谓的满汉一家,不过是一厢情愿!”
眼看着雍正对这个问题已经开始扩大化了,张廷玉知道这里面是雍正在有意借题发挥,前番要编练八旗新军之时,想要让汉人出钱粮一事,被张廷玉给硬着头皮给顶了回去,可是如今却是让雍正找到了发难的由头了。
地上趴着的众臣脸色各有不同,像徐元梦等一辈有见识的满臣焦急无比,而像平郡王纳尔苏这种对汉人没啥好脸色的,就是一脸愤恨之色。至于汉臣们则是惶恐无比,跪在地上一言不发。至于他们心里是不是真的惶恐,那就是真的天知道了!
除了那些铁杆的汉八旗以外,有哪些汉臣是真正的对大清矢志不渝?说白了等到大清这艘船真的要沉了,他们跳到复汉军那艘船上,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这一点所有人心里都清清楚楚,可是没有人敢提出来,真要说出来了,大清国还维持得下去吗?可如今却被雍正给毫不留情地直接戳破了。
徐元梦心里大急,连忙出列道:“皇上,这满汉一家乃祖制,不可轻改,吴存礼、李馥还有孙文成之辈,不过都是一些投机小人辈,切不可因他们而误了天下汉人的忠心啊!”
说起来也搞笑,徐元梦一个满人在这里大谈什么汉人有多么忠心,简直是天下最滑稽的事情了,可是徐元梦不得不说,不能不说。
雍正冷哼了一声,态度也就和缓了几分,他适才说的那些话,无非也是想警告汉人不要做的太过,如今见徐元梦出来说情,当下便就坡下驴,开始露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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