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潇,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改,我一定改······”张鹏哀求的声音越来越小,他从未想过,潇潇这次竟然这么认真了,尽管之前,她以此提醒和威胁过他很多次,但每一次,他都化险为夷了。
“张鹏,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改,也许你这次真的能改,可是我已经不爱你了。”张鹏在郑潇潇的语气里听不出一丝情绪,就像她在辅导班给那些小学生讲课一样。
张鹏和郑潇潇是高中时候认识的,那时候张鹏在普通班,郑潇潇在优生班,本没有任何交集。
冬天的兰州很冷。
从家到学校,郑潇潇骑车大概要20分钟,这是她一天中最痛苦的一段时间。每每想到头顶的月亮,耳边的风,除了保洁阿姨,基本全都是他们这群高中狗的马路,就感觉心里无比荒凉。每天出门,她都要把自己包得只剩下两个眼睛,鼓起好大勇气,“就二十分钟而已”这句话她那高中三年不知道再心里默念了多少遍。
那天早晨,郑潇潇一如既往地起床,走出卧室门她就感受到了家里那份熟悉的冰冷气氛。桌上没有早餐,妈妈坐在卧室,爸爸躺在沙发。她知道老爸老妈昨晚又吵了一晚上。其实昨晚她就知道,她被他们的争吵声惊醒过,只不过她实在太困了,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郑潇潇没说话,快速洗漱完之后,径自出了门。
“潇潇,围巾······”她听到爸爸在身后喊:围巾,手套······但是她没有回头,没有理会。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父母的争吵已经可以做到不闻不问了,从她记事起到现在,父母的争吵几乎占据了她全部的记忆。她从最开始的害怕,只会哭,到后来开始去劝架,再后来哀求妈妈离婚,到最后的无视。
说是无视,怎么可能无视。每次吵架,家里那种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的氛围甚至让郑潇潇有些恨自己的父母。
“是你们剥夺了我享受家庭温暖的权利,你们从未考虑过我的感受!你们极度地自私!”郑潇潇无数次地在心里呐喊着。有多少个夜里,她躲在房间里,听着他们的争吵,一度想通过自残让他们追悔莫及。
郑潇潇把校服袖子尽量抻长把手包住,双手攥紧袖口搭在车把上,肩膀使劲耸着,好像可以把脖子埋进去。但是风还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漏洞,从四面八方往她身体里钻。她抬起手想在已经冻得几乎没有知觉的手指上哈两口气,却一不小心撞到了路边的石头,连人带车摔得个彻底。她爬起身,蹲在路边,看着发红发热的手,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她不断地抹,却越抹越多。
“你没事吧?”张鹏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他把自己的车停下,又把郑潇潇的车扶了起来。郑潇潇一抬眼,眼泪像又开了闸一样,根本说不出话来。
“你把车停这吧,我带你,晚上再给你捎过来。”张鹏说着,将郑潇潇的车推到了路边的自行车停放处。
郑潇潇抬起手,吹了吹伤口上的沙子,又把手合起来放在嘴边哈了哈气,轻搓了几下。
“你没带手套吧,给,带我的吧。”张鹏说着就把手套摘了下来。
“不用,太冷了,你骑车你带吧。”
张鹏没有勉强,他向周围看了看,发现不远处有一个大叔在卖红薯,就跑过去买来了一个红薯,“诺,你捧着这个,暖和。”
郑潇潇看了一眼张鹏,扑哧一声笑了,又有点尴尬地吸溜了一下鼻涕。
“呐,擦一下吧。”张鹏从书包里翻出一包纸巾,递给了郑潇潇,然后跨上了车,“上来吧”他回过头说,“再晚一会要迟到了。”
七八年后,郑潇潇似乎依然能回忆起她捧着红薯,坐在张鹏后座时的心情,应该比那颗红薯还要暖,还要甜。
那一天是郑潇潇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