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暴雨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大雨过后道路变得泥泞不堪,但阻挡不了外出讨生活的人们,只是鞋子上沾些烂泥巴而已,一家老小都等着吃饭呢,哪能因为这等小事就不出门呢?
更有甚者干脆脱了脚上的鞋子,光脚走在路上,泥巴干了搓一搓就掉了,鞋子只一双,弄脏了,没得换洗,少不得受婆娘啰嗦。
瘌痢头阿力,没有婆娘,可也是脱了鞋,两条鞋带打了结,把鞋子挂在了脖子上,裤子更是卷到了小腿,光着双脚走着。
光脚走路还有一个好处是,走路同猫似的,悄无声息。
无声无息的走进一家客栈的角门,瘌痢头阿力拿脚在裤子上蹭了蹭,又警惕了左右看了看,才抬脚走上角落里的楼梯。
楼梯的尽头是一间上房,门虚掩着。
一个师爷模样的人,就等在门边,看见瘌痢头阿力上来,并没有舒展开眉头,只指指房间里面,意思是,进去吧,大人在里面呢。
瘌痢头阿力点点头,猫着腰,轻轻的闪身进去。师爷随即快速的掩上房门。
“大人,您嘱咐的事儿,偶已经办妥了。”瘌痢头阿力弓着身子,低头哈腰。
站在对面的人一件家常青衫,身材修长,闻言只是微微点头。
仿佛感受到空气中的阴沉和凝重,瘌痢头阿力垂手站在一边,识趣的把头埋得更低了,如同一只鹌鹑。
大人不说话,阿力也不开口的,只心中忍不住忐忑起来。难道这一回大人嫌弃偶事情办得不好?
“还有件事,要交给你办。”良久,那位阿力口中的大人才转过身来。
微弱的烛光在他脸上打上阴影,面白无须的方正脸上没有一丝笑容,鼻子坚挺,鼻尖微微带着鹰勾,让他的五官看起来更立体,也更……阴森。
林事功,赫然就是清河县令林事功林大人。
林事功根本没有离开清河县。他早就察觉除这县衙里有内奸,决定将计就计,去州府只是他放出的一个烟雾弹。
他利用内奸传递假消息,好唱一出“空城计”,届时再来个“瓮中捉鳖”,但没料想……
这“鳖”都快修炼成精了。
他要不要下手?
何时下手?
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还是直接斩草除根?
这些都得细细思量了。
一不小心捅开了通天的大篓子,不会是上司想要看到的,更不会替他兜底。一旦他处境不妙,没有了拉拢利用的价值,他相信他的上司只会第一时间把他推出去做替罪的羔羊。
就算他有这些年处心积虑获得的清名,也抹平不了获罪丢官的惩罚。
然而,富贵险中求……
“还有一件事要你去做。”林事功稳步走到瘌痢头阿力身边,拍拍阿力的肩膀,慎重的,“这事儿只有交给你,我才放心些。”
“大人,偶、偶……哪怕肝脑涂地,我也必定给大人把事儿办得妥妥的。”肩膀传来的热度,让阿力有些激动的。只有林事功林大人,才会看得起他这种小人物啊!
“呵……你肝脑涂地了,我就少了个得用的人了。”
林事功的语音亲切,眼底却有一丝鄙夷一闪而过。说着,一小袋银子放入阿力的手里。
阿力掂了掂分量,顿时笑得不见了三角眼,露出了整副大龅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