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去的白六贼寇都被送到了义寮,扔到了郊外?尸台上,唯有程审年,靖安民将他的尸身装殓好,专门打了一副上好的棺材,厚厚安葬了,家里人感到奇怪。
小冷、陆娘一行人还住在妫川馆驿里面,她们现在的身份还是完颜宣的奴婢,需要蒲察阿虎运作一下,出钱将其放良。蒲察阿虎临走之前,给馆驿留下了两块银铤,要驿人好好照顾这几个人,驿人自然是千恩万谢无所不应,心里面暗暗为这个年轻人的奢侈而吃惊。
当然,这都是后话。
在那个喋血鸡鸣山的下午,高俊一行人穿过密密山林,踏上了宣德州的土地。从那个莫名的穿越开始,刚好过去了十天,已经是八月二日,高俊和何志也终于抛却了过去的一切包袱,投身于这个时代。
“看!”
何志也指着不远处,在低矮的灌木之间,传来潺潺的流水声,是一条小溪,似乎还有荞麦的芬芳。
几个人都停了下来,这个平时看来再寻常不过的景色,此刻竟然在心中点起了一小团柔情的火花,好像连续几日的拼杀都是值得的。
谁也不说话,小溪缓缓流淌,萋萋芳草,暗暗花香。
最后,还是高俊率先长长感叹,继续向北走去,一行人又缓缓行进。
“你们真的还要去北方,回到军队?”郭延嗣还是有些奇怪,从军队里逃出来的不知多少,逃出来又想回去的着实不多。
“没错,我们还要在军队里发展力量。”何志也回答,他对高俊的计划已经基本了解了。
郭延嗣微微垂下眼睑,考虑了一小会儿,就抬起头。“我倒是信任高郎君,也可以去北方,反正我就是当弓手的,直接去应募兵就是了。”
僧虔一直不怎么说话,还是郭延嗣拉住了他。
“温迪罕郎君,你也一起来好了,反正到了北方也没人认得你,你现在要是回中都路,还能去哪儿呢?”
僧虔没有说话,看着小溪,突然掏出了自己的腰牌,走到水边。
“咚”的一声,一小块水花,涟漪荡漾开来,被流水抖碎,悲伤的皱纹布满了水面。中都路西南巡检使辖下马军温迪罕僧虔落入水中,消失不见。
天地之间,只剩下一个亡命的温迪罕僧虔。
何志也轻轻拍拍僧虔的肩膀,让他回来,大家都知道这滋味不好受。
一行人继续向北,走在广袤的平原上,身后是巍峨的燕山山脉,左右是大片的农田和草场,面前是不可触及的地平线,青蓝色的暮色和暗色的大地贴合在远方,那里是终点。
终于,僧虔说话了:“高俊,何志也,你俩究竟是什么人,这些军国大事,你们怎么可能知道?”
高俊其实挺想笑的,但是内心里有一种深深地无力感,看着僧虔底气不足的脸,他甚至连回答的欲望都没有,他只是看看僧虔,就把脸偏了过去。
“这场仗会那么惨吗?会怎么样?”僧虔继续追问。
高俊看着脚下的土地,微微摇头。
“我也说不上来。”
四个前途未知的人继续向北走去,高俊说得对,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知道一旦开战,就是死亡、难民、饥饿、流亡,大兵所过之处,百姓流离失所。
但是他们还没见识过屠城、毁田、决堤,虽然这些东西眼看就要来了。
他们不知道什么是括军需,税吏们拿走一切能拿走的东西;没见过屠杀之后,无数的蛆爬满了地面;也没见过冬季在山地行军的部队,走多少路就会有多少尸体;他们还没见识过屠城,没见识过挤满了穷人的寺庙,而骑兵们有计划地在外面放火,直到把所有人熏死。
他们还没听说过关于如何屠杀市民、摧毁城墙、屠村取食、撒盐毁田;他们还不知道掘开黄河大堤,淹死数万人,只为了得到一夕安枕的计划;他们还不知道守城军兵有把城内的老弱妇孺整千整万活活烧死熬油的油锅……他们还不了解很多事,他们习惯一个虽然充满瑕疵但是宁静的社会,还不知道有些人会把吃奶的孩子投到火里,不知道如何成千成万的杀死城市的居民,不知道片刻之间就会有数十万人倒在几座山头大小的地方,不知道长时间的饥饿,人们会用人肉和芹泥为食,也不知道战争能延长多少时间……
在他们迈向北方的时候,的确很多事还不知道。
第一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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