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门轻轻地被推开了,何志也从屋内走了出来,径直坐到高俊边上。
“你心里难受吧?”何志也问。
“志也,你以前说,愿意为了别人的利益动一下的人很少见,我想韵娘就是这么一个人。”
“可是她却,却不这么认为,自轻自贱,觉得自己……”何志也感觉眼眶发热,连忙偏过头去,不想让高俊看到。
“志也,无论她自己怎么想,我们会记得她。”
“高俊,你记得过来吗?天下像韵娘这样的女人不知有多少,被完颜宣这种狗贼欺压的百姓又有多少?自从唐末乱世,天下板荡,辽占据燕云,金占据中原,过些年蒙古又要席卷华夏,到那时流离失所,无辜惨死的百姓又有多少?”何志也的声音高了起来。“高俊,你记不完。”
高俊没有立刻答话,他遥望着天上的群星,每一颗都是浓重夜空的一点凿痕,孤孤零零,几颗微弱光芒的星星连成了一条线,那是一条跳跃着、波动着、变化着的线,无数条线凝聚成了光芒璀璨的星河,一直绵延到视力所不能及的远方。
高俊深呼吸了一口,这阴冷的空气摩擦着,让他心头冒出了火,他站起来,走到院子中间,站在星河之下。
何志也跟了上来,他似乎明白了高俊的决心。
“我们改变他,我们改变这个世道!”
两个青年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第二日,高俊二人也知道住在馆驿不合适,主动要求去见那位术甲通十人长,立刻在县公廨得到接待。
令二人没想到的是,术甲通看上去不像是个军官,倒是很温和儒雅,他三十多岁,面色白皙,穿着赭黄袍子,乌靴,腰间有精致的小刀和香囊,戴着软脚幞头,稍微留了点胡子,看上去很像是读书人。
没有像蒲察阿虎那样显摆自己的威风,甚至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高俊和何志也是逃兵一样,他仔细地询问了那天在到妫川的道路上发生的一切,尤其是袭击者的人数、武器、战术等等。另外,还尤其询问了僧虔与白六的对话。
“挖心剖腹?那未必会马上动手啊,是要挑个日子的。”术甲通沉吟着。
片刻之后,他又恢复了常态,随便又问了些东西,之后,他才半正式的问了一句“两位愿意先帮我剿灭这股贼人吗?”
高俊清楚自己没有拒绝的资格,他学着这个时代的人施礼。
“某等愿往。”
校场上烟尘冲天,妫川和大部分金代县城一样,有一条南北向的主干道,县公廨在中间,左右两边分别是县学和校场,很有点文武相济的意思。高俊二人回答完问题,直接就被县里的公使送到校场来,之后就扔在这里不管了。看着正在整顿的弓手、保甲,两个人在场边感到浑身不自在。
沉下心来,高俊开始关注场上的形势,马匹早就被行省征发一空,故而校场上的近百人里只有步兵,其中一部分穿着黑色的单夹袄,是由县里开支养活的弓手、土兵,另外的都是穿着普通农民的短衫,个个面色黧黑,想必也都是种田的把式,两伙人都是闹哄哄,按照各自来的地方分成三五个大大小小的人群,围在一起谈笑怒骂,一点没有操练的意思。
但就在这群人当中,高俊明显的注意到一队人马与众不同,他们虽然也是装容不齐,武器各异,但是好歹大致站成了一个有点抽象的方阵,而且和其他队伍的喧哗相比,这群人安静多了,虽然也有些嬉笑,但基本上是在听一个暗红色短衣的头领训话。
高俊忍不住凑上前去,这群人大约有三十号人,拿的武器七七八八,大多是木枪,将将近五尺长木杆的两头削尖烤硬,就做成了一把木枪,此外就是弓箭,都是木弓、竹箭,大约有七八张,在这些粗陋的武器当中,倒是有几把长枪看上去非常精致,明显是军队货,不是村头铁匠的手艺。这类长枪分为两种,高俊凑的更近了,想要看清。
“郎君喜欢长枪?”一个声音在耳后响起,高俊赶忙回头。那是一个身材极为魁梧的大汉,按着腰刀、拄着长枪,他的声音不高,平稳有力,中气十足,一说话,周围立马安静下来。
高俊心知这便是这支人马的首领了,躬身回复:“在下其实不懂长枪。”
“哈,你看,这是长枪刃的枪,各地的巡检、土兵、德顺军喜欢使用,南家也喜欢这种大刃长枪,有许多种类,咱们这种叫鸦项枪;而这种短枪刃的,大多是猛安谋克子弟们用的。枪刃较大,杀伤就强,但是小刃枪使枪头变得轻巧许多,便于及时拔出。”那大汉给高俊指点起来,枪手们哈哈大笑起来,还有几位把手里的长枪比划了一下。
高俊听得心里颇为佩服。再次行礼。“在下高俊,山东移马河猛安押剌谋克人士,请教阁下大名。”
“某叫靖安民,就是咱德兴府人,德兴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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