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如颜竟不禁心头暗喜，眼前这个已病入膏肓，一双眼睛死水一般，间或眼珠一转一动才能透出一点生气儿活死人，果真是曾经名动帝都的第一美人儿吗？当初灵动无比，娇俏不凡的叶兮颜可当真是昨日兮颜，颓败无比了。

叶如颜并没有离自己妹妹坐的很近，而是拿起帕子捂了捂鼻子，似乎不太喜欢妹妹身上呛鼻的药味。叶兮颜惨然一笑:“姐姐总算是来了，难为姐姐还记着我。只是我记得姐姐什么都不怕的，怎么现在怕起我身上的药味了？”

叶如颜道:“不是怕，只是闻不惯罢了。”

叶兮颜道:“我是闻惯了，不过也闻不了几日了。姐姐今日来，是有要紧话跟我说吧？麟儿呢？从我到了这儿就没见过她了，你把她怎么样了？”

“妹妹可是病糊涂了，麟儿是我的亲外甥，我能把她怎么样呢？她是妹妹的孩子，我当然不会亏待了她，我早早就给她寻了一个好去处，这去处可是你我从未去过的呢！”

叶如颜剧烈的咳了起来，瘦如枯柴的身躯几欲咳碎，仿佛一阵轻轻的寒风便可把她吹去，嘴角慢慢渗出血来，也不擦拭。只是问道:“你究竟想怎样？”

叶如颜笑的声音沙哑起来，如同夜里嘶鸣的夜枭，阴冷冷寒冰一般直插人心:“妹妹别怕，我只是让她帮我一个忙罢了，过了年她便是名正言顺的左将军府少主了，还是当今的太子侍读呢，多好的身份，多好的头衔多少人想都想不来呢！”

叶兮颜尽力坐起身来，道:“既如此，何不把姐姐的儿子送去呢？”

叶如颜鼻子里嗤出一声来:“这样大的福气麒儿怎么承受的起，只怕有命担，无福受。这皇宫只怕进的去，出不来。”

“那我的孩子呢，她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叶兮颜挣扎着要抓住叶如颜的衣袖，叶如颜早已一扭身闪了过去。叶兮颜恨恨的扭着被角，扭成麻花一般，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

叶如颜两手搭在一起，朗声说道:“妹妹不必动怒，对身子可不好。你要知道将军府有今日的体面风光是靠将军刀头舔血，九死一生换来的。也正因为如此，皇上对将军格外忌惮，颇有戒心。说是太子侍读，不过是幌子而已，那是要把将军的孩子作为人质罢了，不到成年不得离宫，这是牵制将军的手段。稍有不慎，便是祸及全府，满门皆灭。这皇宫里有多少冤魂孤鬼谁又知道呢？他要将军的孩子，我送他便是了，这有什么不对吗？

叶兮颜摇着头，捶着胸口:“可她不是将军的孩子，你把她送进宫，被发现了可是欺君之罪，要满门抄斩的，你难道不知道吗？”

叶如颜当然知道，所以才会如此安排。到时候被发现又怎样，自己的儿子早就送出去了，有了妥善的安排，不管如何，总是有命活着。皇帝早晚会对上官致远下手的，不是现在，便是日后，哪管今日入宫的是谁，又哪管以何种理由诛灭上官一家的势力呢。

叶如颜不再与叶兮颜多言，转身欲走。只听叶兮颜一字一句的说道:“姐姐，妹妹好恨呢，恨自己怎么当初不和姐姐争一争。也许争一争，妹妹不会如此任人宰割。如今只愿姐姐夜夜好梦，午夜梦回时可千万别想着我，想着我这幅将死之象。”

叶如颜并不回头:“这些话，留着他日你我地狱相见时再说也不迟。你到了那儿，要是见了爹娘，就替我尽尽孝道，好好儿等着我吧。”

刚走几步，突然又说道:“留几件有念想的物件儿吧，也好让麟儿年年有个盼头，在宫里的日子也好过些。”

说完，再不回首。

出门，一抬头，雪真是大，把什么盖住了。

七日后。

兮颜化坐梅花魂，香魂一缕入梅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