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扭头一看,那说话之人正是叶辰,但见他脸色苍白如纸,一瘸一拐地往此处挪步。
聂妈妈与青囊子连忙走过去搀扶,边走边道:“不是叫你多卧床休息吗,怎地又出来了?”
叶辰笑道:“躺得我快发霉了,出来走一走。”挪步到了释无名跟前,说道:“小师弟,要来的总会来,没什么可怕的,大不了一死而已。”
释无名点了点头。
叶辰又对其他人说:“小师弟的命运咱们无从左右,但至少要将真相告知于他,该怎么做,由他自己去决定。”
其他人沉着脸,默不作声。
释无名道:“师兄们也不必为我操劳了,该如何做,我心中有数。”
话未说完,叶辰便猛地一阵咳嗽,不倒翁似地晃了几晃,几乎站立不住,青囊子连忙将他伏在身上,送回卧房,用针灸之术刺激他的穴位,激发体内真气,方才保住性命。
见叶辰稳定下来,钟离巳便趁夜离开了方寸山,往南赡部洲去了。
聂妈妈也无心做饭,只是草草蒸了些饼,等到吃晚饭的时候,却找不见释无名了,找来找去,终于在山顶一个洞窟里见到了他。
据释无名自己说,这洞穴里阴冷异常,火烧得再大也不用怕。
聂妈妈叫他回去,他却死活不肯。聂妈妈气愤地走了,却在之后的日子里,每天都给他送饭来。
人对死亡的态度大致分为两种,第一种是不甘心死,死前要折腾别人,替他治病,替他哀伤,替他忙东忙西,死后则继续折腾别人,给他下葬,给他奔丧,甚至还要给他开追悼会,用活人的眼泪去祭奠那一缕香烟。
第二种呢?当然也不甘心死,没人会甘心死,只不过他不会去找别人的麻烦,而是自己默默地找地方自生自灭去,死,是一个人的事,死人又何必去折腾活人?
释无名当然属于第二种,不愿别人受自己牵累。
他最近有一点小小的心得,就是他自己仿佛真的是一颗灾星,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惹起事端,他父亲受重伤,大姐遭逼婚,释家的败落,还有菩提门的血战,仿佛都有他这颗灾星有关。之后,只要是在火力不发作的时候,释无名便会继续挑着两个水桶,到山顶的仙湖中打水,去给烂桃山上的桃树浇水,顺便清扫一下钟离申的坟墓。
可巧的是,有一次他正在将仙湖中的水灌入水桶,左臂却忽然肿胀起来,火气登时爆发,他顺势将熊熊燃烧的手臂往仙湖里一放,嗞啦一声火便灭了。
他看着湖水面上因灭火而蒸腾起的白烟,不觉神思远游,想起他幼年时侯,每次在昆仑山附近的河水边玩耍时,父亲打他屁股,而且非常严厉地教训他,说他是火性妖精,什么火都不怕,却唯独不能被水伤到。
此时的他,看着湖水,不自觉地摸了摸屁股,还是很想念父亲的。
他想,父亲的话本是为他好,可父亲也绝不能想到,此时的湖水竟替他解决了天大的麻烦。
他天真地以为自己找到了一个灭火的好地方,可现实却不尽然,三天之后,他火力再次发作时,又将着火的手臂放入仙湖,可这次火不但没灭,反而点燃了湖水,导致湖面熊熊燃烧起来。
释无名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他身上的火不但没被水扑灭,反而烧着了水,他眼睁睁看着那大火滚在湖面,像是烧在油面上,足足两个时辰才渐渐覆灭,几乎颠覆了他十几年来形成的认知:火能点燃水?
火,当然是不能点燃水的,只不过释无名身上的火不是普通的火,而他自己此时却仍蒙在鼓里,尚未发现那火中奥秘——因为其修行远远不够。
展眼过了七日,释无名左臂上的九条凤纹已慢慢延展到心窝左近,他自知时日无多,想回南赡部洲昆仑墟去,落叶归根,将自己埋在故乡。可转念一想,回去之后只会惹姐姐和父亲心疼(如果父亲还活着的话),自己非但不能帮助家族度过危难,反而平添麻烦,万一在他死之后,九凤从他身体中迸发出来,岂不是会毁了他们鬼虚一族!想来想去,倒不如老死不相往来。
客死他乡,或许就是自己最好的归宿。
然则死而不能得其所,说起来也真是可悲呢。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m.adouyinxs.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