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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安化门,城楼。
皇帝李坤一身白色文士装,外罩黑鹅绒大氅,站在清冽的寒风中,遥望城下不远处的连绵军帐。
半个时辰前,左右武威军开始集结动员,陆续拆营拔寨、整理行装。
已经变得有些零落的军营正中,树立着两杆大旗。
一面是纯黑色主帅大纛,旗帜中央一个斗大的“何”字,两旁写着“大唐上柱国武威大将军忠勇侯”;
另一面旗帜只写了一个“李”字,鲜红的笔画,在明黄色的旗面上显得有些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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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坤望着那面临时找来、代表太子御驾所在的黄色大旗,不禁有些微微的惆怅。
内侍总管福宝轻声道:“大家,城上风硬,还是回宫吧……”
见李坤没有回应,站在旁边的张策道:“陛下,微臣作为太子少师,没能尽到职责,令东宫殿下身处困境,实在难辞其咎……还请陛下责罚。”
李坤转过头,看了一眼张策,仍然没有说话,沉默片刻后继续向远方眺望。
“陛下不必过虑,”徐成淼躬身道:“明鉴司有办法从洛阳把太子接回来……”
张波听闻此言,心道:北衙明鉴司所谓的“接回来”,恐怕用“绑架回来”形容更贴切,而且不用分是活人还是死尸。
他正要说话,突然有人扯他衣袖。愕然看去,正是老将军胡云天在朝他微微摇头。
只听李坤悠悠道:“接回来又如何?人回来,心也回不来。”
雷桓拱手肃容,说:“陛下,臣以为徐大人的建议值得考虑。难道您就不担心,太子殿下会受到何光华的胁迫吗?”
“铎儿总要长大的,”李坤语气加重几分:“既然要长大,就必须学会如何面对权臣,学会如何生存自保……”
说到这里,李坤有意识的避开这个话题,转而问道:“屯卫军奉诏开拔了吗?”
张波回禀:“启奏陛下,屯卫军统领刘一传已经派人复旨:全军立即奉命出征。兵部签发的行军执节也送到了屯卫军主帐。”
“好,好,很好。”李坤松口气,欣然道:“他们肯听话,这事就好办。西边也确实很紧急,不能没人管。”
胡云天颤颤巍巍的说道:“咳咳……陛下,老臣以为……咳咳咳,此事没那么简单。咳咳……刘一传那两把刷子,怕不是突厥人的对手……咳咳,咱们还得早作打算啊。”
被胡老将军连咳带喘的如此一说,大唐皇帝李坤立马觉得身上的寒意又平添几分,也不知道是因为身冷还是心冷。他急忙说道:“对对对,爱卿讲的有道理,铎儿这边暂且先不用分太多心,咱们赶紧回宫,商量商量西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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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承业二十一年的帝都骚乱,就以这样的“和平”方式,暂时落下帷幕。
后世史官在记述这段经过的时候,往往语焉不详,版本迭出,且前后矛盾。
其实这也怪不得他们,因为除了当时个别几位有资格参与其间的重臣名将外,没有谁能真正说的清楚,那天长安究竟发生了什么。
人们只能看到的是:某个风和日丽的寻常春日,左武威军突然进入都城、封锁朱雀大街;然后,他们又被神策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赶出帝都;再然后,就是宫中传出那篇名动天下的诏书——东宫抚政;再再然后,就是太子领着武威军前往洛阳、十万屯卫大军出征两关;再再再然后……就再也没有然后了。
你要说这不是叛乱吧,不对。
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连续出现违旨犯禁的武装流血事件,莫名其妙的死了成百上千个士兵以及十几位高级官员,其中竟然还包括左武威将军陈云帆以及兵部侍郎戚兴这样的大人物,实在是匪夷所思。
可你要说就是叛乱吧,也不对。
皇帝依旧是皇帝、太子依旧是太子,整个乱局中并没有人被定罪谋反,更没有人因此被抄家灭族。
传闻中的始作俑者——上柱国何光华,事后还被加官进爵,仿佛立了什么大功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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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依照比较官方的说法,该事件的性质为:小规模的治安骚乱。
至于骚乱的起因,则是右神策军某位冯姓军官,与左武威军某位刘姓军官,因为争抢“怡红院”的头牌姑娘翟娇娇,双方发生激烈口角,近而大打出手;大量所属部队的人员参与斗殴,以至于持续引发冲突升级。
所以,这起被命名为“风流债(冯刘翟的谐音)骚乱”的治安事件,最终由京兆尹府的莫忠大人承担责任。
因为莫大人治理不力,所以被罚一年的俸禄,其余负责京城治安的府军长官纷纷撤职查办,而长安知名的娱乐场所——怡红院,停业整顿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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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当时的人们并不知道,这个所谓的小骚乱,不过只是大戏开锣的前奏而已。
真正的惊涛骇浪,才刚刚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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