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雪头脑发蒙,当他看着地面的时候,从未感觉自己离自己这么遥远,远到像是在看着另一个人。
吴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道城内的,他像是风一样,飘飘忽忽,摇摆不定。
他漫无目的地行走,后来觉得走厌了,走累了,就到了一家临街的酒铺子里。
夜晚,灯火幽乎,街上人影绰绰,被蒙上层黯淡的光,来来去去,不曾停留。
吴雪把着酒杯,放在唇边,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耳边喧嚣环绕。他感觉自己跟他们离得很远。
今晚上,他什么也不是,只是街边一个想要买醉的淡漠身影。
有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意思?他问自己,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结果他也迷惑了。
他已经喝了不少酒,嘴巴已经麻木了。
酒铺老板见他如此消沉,就走过来道:“年轻人,光喝酒伤身体。”他看向桌子上未动的菜,“虽然不是山珍海味,但也算下得去口。”
吴雪微微一笑,道:“山珍海味有什么好?我就喜欢这街边铺,可以一边吃灰一边喝酒。”
老板叹了口气,无可奈何,也只好作罢。他吃着一碗面。面是自己下的,不算好吃,但是里面有个荷包蛋。
老板看着吴雪,他独自坐在那里,旁边就是熙熙攘攘的街市,无数行人擦肩而过。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那是一个淡淡的影子。一个快要被江湖遗忘的幽灵。
老板叹了口气,他知道,少年人原本是大好时光,不该被痛苦缠身。可是又有谁不曾陷入过痛苦的泥淖之中?
吴雪喝得很快,一杯接着一杯,很快就要邻二坛。
他同样也醉得很快。不多时,不知不觉间,忽然间,他的眼前就是一片朦胧了。
他知道他喝醉了,还能知道自己喝醉了那就是还没喝醉。
他接着喝,但也不知道有何意义。可能只是喜欢醉的感觉罢了。
吴雪眼前的事物遥远了,模糊了,好像隔着一层拆不透雾霭。耳边的喧嚣声也渐渐远去,就好像是在水底听着外面的声音。
他现在就好像沉在水底。
吴雪微微笑了笑,他胸口的堵塞感消失了。倒不如是麻痹了。他长长叹了口气,声音很大,路过的人斜着眼瞄了一下,就匆匆离去。
吴雪已经很醉了,支颐在案,接着喝。
他听到了邻街花楼绿瓦里的欢呼声、门口老鸨的吆喝声、龟公强横的呵斥声……
他忽然很想笑,像他这样,恐怕连他们都不会看他一眼。
吴雪醉眼朦胧地看向河道,波光粼粼,是一种神秘短暂的微光。黑黢黢的船影顺着河道向远处漂去。
一阵凉爽的风从河道吹来,他清醒了很多。
再回过眼来,桌子对面已经坐了一个人。
一个他此刻最不想见的人。可她就坐在对面,只若有若无地笑着,看着他。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模样。
可她偏偏来了。
吴雪微微垂首,苦笑道:“你怎么来了……”
兰儿笑道:“我不能来吗?”
她眼波流转,像是神秘的河光。可是他不是一条船,无法驶入她的眼底。
她轻轻道:“吃点东西吧,光喝酒有什么意思?”
兰儿尝了一口,对着老板吆喝道:“大叔,菜已经凉了,麻烦再给热一下吧!”
老板原本沉闷地坐在那里看吴雪苦闷,以为他是为情所困,可突然见一个俏生生的姑娘来了,这才打消了此种念头。
“欸,好嘞!”
老板重开炉灶,滋滋啦啦翻炒着菜,一切都重染生气。
吴雪呜呜哝哝道:“我知道你要问我什么,我可不告诉你,绝对不会告诉你……”
兰儿只笑了笑,道:“你知道我要问什么?”
吴雪一愣,道:“你不问?”
兰儿摇了摇头,笑道:“我不问。”
吴雪微微苦笑,道:“不问就好……不问就好……”
他原本准备将此事隐瞒,只到他这里为止。他不打算告诉兰儿、石业兰、蝶梦、张节陵、游星。难过的事情为什么要出去让别人也难过呢?
若是他们开口,吴雪就准备他们已经离去了,去了一个很遥远的地方,那里很美好,没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只有他们……
兰儿手支着脸,笑眯眯地看着他,道:“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要他们已经走了,远远地逃离了,而你准备将这事情藏在心里,不告诉我们。”
吴雪一愣,随之苦笑道:“你怎么会知道我要这么,莫非你钻到我脑袋里了?”
兰儿扬了扬眉,道:“可我就是知道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老板上了菜,笑道:“趁热吃吧,别又凉了。”
兰儿笑道:“谢谢大叔,再来一壶酒吧……”
老板一怔,道:“他还要喝?”
兰儿道:“他不喝了,我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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