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淮河的岸边停靠一条彩绘游船,船蓬四个角都悬挂着红色灯笼,上书一个大大的“萧”字。
游船宽大,可以容纳十桌客人。船头有个四十多岁的琴师低头伴奏,一个歌伎手持红牙板打着节拍,慢扭腰肢俏皮地吟唱柳永的《西江月》:“师师生得艳冶,香香与我情多。安安那更久比和。四个打成一个。幸自苍皇未款,新词写处多磨。几回扯了又重挪。奸字中心著我。”
船舱内有七八桌客官听得心猿意马,不停喝彩叫好,赏钱不断扔进茶博士的笸箩里,就是希望茶博士大声谢赏时,那个歌伎能多看自己一眼。
那歌伎身材高挑,容貌俏丽,一双风情万种的媚眼,能迷倒芸芸众生。她的褙子衣襟没有系上,淡绿色抹胸勾勒出凹凸有致的体型,看客们更是垂涎三尺,恨不得冲上去生吞活剥了她。
在船尾坐着的一个身着便服的客人与众不同,他背对着船头,独自喝茶吃点心,似乎对喧闹的场景毫不关心,此人正是韩家军统制成闵。
他懂得谢易不能在谢宅里见他,谢宅里的仆从都来自秦府,谢易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下。成闵只是不懂,为何谢易会指定在这艘船上相见。
突然船身轻微晃了晃,谢易已经坐到了他的对面,笑着说:“良宵,名月,美伎,将军竟然丝毫不动心,难怪韩宣抚对你赞誉有加。”
成闵看到是谢易,不由赞叹道:“秦府深宅大院戒备森严,副监军可以轻易脱身按时到达,以你这样的身手,至少也应该是个统制级别的武将了。”
谢易摇摇手:“我这都是雕虫小技,怎敢和指挥千军万马的成统制相提并论。我们不要客套,我只能稍坐片刻,成统制有话请讲。”
成闵叹口气道:“你们来建康虽然不说实话,其实我们也早就猜出个大概,行营前护军的好日子应该快到头了。风传要裁撤韩家军,大部分将士会解甲归田,但很多将士的家乡不是被金军占领,就是被本地豪强把土地瓜分的一干二净,这让他们哪里还有活路?有些人准备组织哗变,洗劫建康和周围府县,然后逃到北方,或者上山为盗。副监军有无良策应对?”
谢易皱眉道:“将军这么着急见我,难道明天就有人要哗变吗?”
成闵答道:“那倒没有听说。只是明天一大早我就要返回镇江,如不今夜和副监军陈述利弊,怕猝然事发,副监军会措手不及。”
谢易松了口气:“多谢成将军提醒。我以为,韩宣抚在临安只要平安,建康的军心还不足为虑。况且枢密院并无裁军动作,那都只是谣传。我不担心内乱,只怕有外患。金军如果此时突袭建康,才是最棘手的事情。”
成闵安慰道:“建康城有解元和王胜二将在,他们都是勇冠三军的悍将,金人若来,恐怕未必能占到便宜。”
又聊了两句,谢易起身告辞。成闵突然问道:“看在彦修的面子上,副监军有无内部消息可以透露?”
谢易沉吟一下,问道“请成将军如实相告,如果有人要找寻韩宣抚和你的违法证据,能否找得到?”
成闵听罢有些慌乱,半晌才吞吞吐吐回答:“韩家军是陛下登基之后成军最早的一批禁军,十五年来参与战役最多,在战争中谁都难免会做出格的事。如果较起真来,被人抓到把柄并不难。”
谢易笑了笑:“即使如此,韩宣抚战功赫赫,又有扭转乾坤的勤王护驾之功,应不至于遭遇不测。将军回镇江后要谨言慎行,以往的疏失要尽早弥补,对监军和参军也下点功夫,方能躲过无妄之灾。”说罢,他站起身径直走到船头。
歌伎正坐在椅子上休息,看到谢易后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她刚要起身,谢易示意她不要动,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那歌伎笑着点点头,眉目含情道:“那奴家就在此恭候了,官人早去早回,千万不能爽约哟。”
谢易回到秦府湖心岛,刚上楼,有些醉意的王克己就笑着说:“谢兄久不回,我还以为你被哪个小妖精迷上,正要打发人去拍散你们这对野鸳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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