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左边点儿,再往左边点儿,哎,再右一点儿,右一点儿,哎哎哎,再高一点儿,高一点儿。”
府里大管家肖一波正指挥着一群锦衣亲卫挂“平西王府”的牌匾。
他在下面指挥,头人在忙活。
“肖总管,属下看这挂得已经很正了。”
“我晓得啊。”
“那……”
“这匾,甭管一开始就挂得多正,也得左边挪挪右边腾腾,取的,就是提前把事儿给费了,以后就不再下的好兆头。”
“哟,这可不成,咱王爷以后指不定……”
那位亲卫说着说着自知失言,都封王了,再往就……
大家心里想是心里想,但大大咧咧地喊出来就不合适了。
肖一波笑了笑,也没出言斥责。
他是自虎头城时,就跟着王爷的老人了,一路见证了王爷的崛起,要说对以后,他其实是憧憬最大的一个。
有什么不可能?
不,
没什么不可能的!
等牌匾挂好后,他拍了拍手,吩咐外头的下人将府门再洒水清扫一遍,就自顾自地往里去了。
封王大典的第一幕刚刚结束,圣旨已经宣完了,余下的,还有阅兵和演武,随后还有对次入楚之战有功的人进行封赏,不少野人部族的贵族也都来了。
虽说次因为临时改变了作战计划,野人仆从兵并未入楚作战,基本就在镇南关一线坐着干等了一段时日,但不管怎么说人家先前都凑足了人和马自备了武器来了。
封赏,是不可能落下的,数万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就算是狗,也得重视一下。
等到晚,府里还得开宴席,足足百桌,名单有钦差使团的人,还有王府下的各路将领,有功之人的代表,王府之下各行各业的代表等等,
将去年因战事而没进行的表彰大会也挪到今儿个一起给办了。
故而,肖一波得再去巡视一遍,可不能出什么纰漏。
巡视完一圈后,
天色尚早,
肖一波走进一摆着红桌的院儿里,瞧见有俩人正坐在那儿就着花生米和小酒正品咂着。
那俩人见到肖一波,马笑着招手道;
“来,肖总管,一起喝两口,坐下歇歇。”
二人不是别人,正是陈道乐与何春来。
这两位都是晋人出身,早先都是反燕复晋的义士,后来成了朝廷的“走狗”;
因是有本事有潜力的俊杰,二人基本都是被在衙门里涮一涮,再去军伍里涮一涮,来回涮了几遍,彻底入了味儿后,
再被瞎子提到了手下当助手来用,处理庶务。
陈道乐做事儿比何春来早些,因为何春来烧得一手好菜,故而在平西王身边多做了一阵厨子,不过这种情分,也确实是旁人羡煞不来的。
就是现在,每个月何春来休沐时,也会回到府里给王爷烧两次菜,用外头衙门里人的话来说,何大人拿得起铁勺掂得起菜的咸淡,也能掂得起手里事儿的斤两。
二人现在发展都很良好,也算是瞎子手下独当一面的人物了。
肖一波客气地行礼,没入座;
但陈道乐性子是洒脱惯了的,直接伸手将肖一波拉过来一并坐下,给他也添了酒。
“说到哪儿了?”陈道乐问道。
何春来回答道:“说到陛下的旨意了。”
“是,这次我是真服了,这旨意,这姿态,这叫什么,这才叫真正的大气。
我懂你心思,你懂我心意;
不去在乎什么蝇营狗苟,
就明着来,
就明着摆,
就明着让世人都看看,
看看他姬家,是怎样对咱们王爷的。
高啊,
真的高。”
何春来点点头,道;“古往今来,最难化解的,不是阴谋诡计和小心思算计,而是正大光明的阳谋。”
“是啊,来,为这阳谋,当浮一大白!”
陈道乐和何春来举起酒杯,肖一波犹豫了一下,也举起面前的酒杯,三人碰了一下后,一饮而尽。
在这里说话,其实没什么好顾忌的。
毕竟是在王府里说的,谈不大庭广众吧,但至少可以说是问心无愧,故而可以尽可能地坦荡。
再者,无论是王爷还是北先生,手底下人偶尔发酸的文士之气,怎可能容不下?
肖一波起身,给他们倒酒。
陈道乐又道:“皇帝此举,一来,让那些靖南军军头们再无话可说,二来,做买卖的最高境界无外乎于做人情。
王爷出征楚国时,皇帝派太子前来,同时,颖都许文祖奉旨做好准备,不惜再开国战。
这情和理,都占着了。
难了,
难。”
何春来点点头,道:“是啊,古往今来,按理说,朝廷和藩镇之间,免不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朝廷采分化之策,藩镇用抱团之法。
一拆一捏,细纹也就慢慢出现了。
可就是这种的,做事剔透,做人敞亮,格局宽阔,实在是摸不着缝隙可用。
有时候也是无奈,
他燕国莫非真的是天命所归,合该燕国一统诸夏?
两代明君呐,两代明君。
没人能比咱们更懂得王爷的能为,这位皇帝要是真的继续肝胆相照下去,咱们王府,就得继续为大燕打江山。
有生之年,乾楚覆灭,天下一统,绝非虚妄。”
陈道乐叹了口气,道:“只能称之为天命所在了,前些日子北先生有事,我给世子殿下和太子代为了一课。
太子才多大啊,就早慧至此。
起初,听闻先皇曾赞叹太子‘好圣孙’,也有说法说是先皇之所以选择六皇子继位,乃是看重了皇太孙的缘故;
我本不信,但现在……
弄不好,真就奔着三代去了。
三代明君,乾楚,怎么熬啊。”
何春来“呵呵呵”笑了起来,道;“咱们怎么熬还好的,这北风,可怎么熬。”
陈道乐与何春来一同大笑起来,笑容里,带着些许的落寞。
他们是晋人出身,说是形式比人强亦或者是被瞎子和王爷的人格魅力所折服,都是有的,但唯独欠缺的,就是对所谓大燕的忠诚。
不仅仅是他们,整个晋东,都在瞎子的“去燕国化”下,收效显著。
晋东,本就是晋地嘛不是。
故而,
他们心里其实都是有野望的,这野望在一定程度和屈氏少主屈培骆异曲同工。
晋国被灭,他们身,多少带着叛国晋奸之名,但要是能够辅佐新君再建新朝,身的所有污点都可以说是被一举洗刷掉,而且还能镀一层金;
哪怕王爷是燕人,但发家之地,起兵之地,也就是未来的龙兴之地,在奉新,在晋地,那么新朝就可以称得是晋国的新生。
看着他们一边喝酒一边散发着些许颓唐的气息,
一直闭口不言的肖一波笑着开口道;
“二位何须着急,我读书少,但也知道一个此一时彼一时的说法。”
“哦?”陈道乐看向肖一波,“肖管事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当,就是小的得先告辞了,两位夫人有身孕,晚必备的莲子羹得提前预备妥帖,这可比酒席更为重要,可不能出岔子。”
陈道乐和何春来闻言,
二人对视着,
随即,
嘴角扬,
再度发出大笑,
一扫先前之颓气。
是啊,
还有小主子呢。
…
进行演武的,是梁程麾下的一支兵马,刚刚经历了入楚作战,身的血腥味儿还没彻底散去。
步兵队列整肃,说简单不简单,但说难,也不太难。
想当年乾国京的禁军,承平时日里也能走出整齐的军列让他们的官家和京城的百姓产生一种雄师在握的错觉。
但骑兵,且是了数目规模的骑兵也做到队列整肃的话,这绝对是不简单的事儿,这里不仅仅是人的事儿,还有战马的事儿,人和马都训练有素,这样的骑兵,足以成为当世任何战场的绝对梦魇存在!
燕人这些年,靠的就是两支骑兵野战集团打下的如今国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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