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山公墓管理处。
苏强在这片待了十来年了,他才50多岁,在可以预见的未来,他会一直在这待下去,直到自己老到走不动为止。
守墓这个工作,常人避之不及,能安心接受的,要么是坚定的无神论者,要么是虔诚的信徒,苏强是后者。他文化程度不高,没结过婚,爹妈主要靠在老家的姐姐照料陪伴。他每月汇800块钱过去,在村里是个远近闻名的大孝子。
他每天起床,例行要拜一拜放在窗户边上的观音菩萨神像。在当地,观音菩萨的神职很广泛,几乎任何麻烦事都可以向祂祈祷,消灾解难。就算最近无病无灾,多拜拜菩萨,和菩萨打好关系也是应该的,临时抱佛脚毕竟不美。
“今天真是个大日子啊!”
苏强起了个大早,忙活了一番日常工作后,插着腰看着公墓门口敲锣打鼓,他也跟着摇头晃脑,富有节奏感。
本来今天还有三坑的碑要做,不过六点多的时候下起蒙蒙细雨来,他的风湿病发作了,又麻又痒,不太想干活,用当地方言说是懒惰筋抽动起来了。大部分守墓人都会兼几样跟公墓有关的工作,近水楼台先得月,要不然就靠守墓人那点津贴,吃喝拉撒完都不够买烟的。
“啧啧,这么年轻的小伙子走了,真是可惜啊。”
看着桌子上放的照片,苏强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听说还是个大学生?见义勇为被车撞了?真是脑子被锤子敲了。”
守墓人常年孤身,以前没有电视和手机,跟着师傅时间长了,把自言自语的习惯都完美无缺的学了过来。
“算了,明天天气晴了再干。”
消磨了一会儿时间,迎来送往了好几支送葬的队伍,阴云都开始消散了,太阳不久将要露面,终于等到了那名年轻的主顾。
因为林小建的丧葬费用都是学校负责的,自然不会像普通人家那样为了讲究良辰吉时,在殡仪馆赶时间插队火化。等到他火化完后,偌大的殡仪馆已经人去楼空,只剩下寥寥几家人还待着,不复破晓前的喧嚣。
时间已经是午后了,传统的吉时都是在上午,公墓进口一地纸钱,粘在湿漉漉的地面上,鲜花花瓣凄凄的洒落,被人踩得乌漆嘛黑。山风吹来,隐隐还有些冷意,配上公墓阴沉沉的气氛,有些同学禁不住打起寒颤。
“你们来啦?”
“锣鼓敲起来!”
“把衣服拿来。”
学校里面没有主持丧事的社会人,负责林小建治丧的老师干脆把丧事分割成好几块,每到一处地方就由当地的工作人员安排。正巧苏强这几天手头紧,便客串起进坑的主持人,在他安排下,一切井井有条,就连封门这些杂活也全都由他一手包揽了。
“好啦,还有啥东西吗?没了就封门了。”
按照习俗,苏强把林小建生前的衣物鞋帽,牙刷茶杯等生活用品各择一样放进墓穴陪葬。如今土地紧张,墓穴的价格随着殡葬改革水涨船高,像他栖身的这种不过几尺大小,放了骨灰盒就没多少空间放陪葬品的墓穴,比蜗居还要惨的陋室,都得好几万。
本来按照学校某领导的意思,林小建这种新时代青年,就应该执行水葬或树葬等新型的环保殡葬模式,还能省钱。不过此举遭到了他室友的强烈反对,因为他以前跟他们开玩笑的时候提过这事,还有微信朋友圈为证。于是领导便作罢不提。
“没了吧?”
“没了。”
“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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