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清晨很晚才到来。柴更生在后半夜睡得很不安稳,多年以来他时常被一些恐怖的片段惊醒。梦中一闪而过的强光,模糊的人影,流血的双眼,支离破碎的场景,还有来自更遥远的先辈传承下来的各种片段,让他的记忆一段一段的残缺,不得要领。
他看见阿土妹还在熟睡,不忍打搅。于是在店家处留下一些话给孙女,独自一人拿着通行证走进城去。
左将军府离川黔边防督办署不远,也是戒卫森严。荷枪实弹的士兵往来穿行,机枪点、暗堡林立,通电铁丝网张牙舞爪的将整个府邸围住。柴更生进去的时候,龙、程二人已经等候多久。
旁边一位军官模样的人看到柴老爷子,忙上前来迎道:
“这位就是程之旺先生提到的当年名震川黔的‘盲侠’柴老爷子吧,久仰久仰!”
柴更生拱手回礼:“不敢当。请问阁下是?”
“在下潘汉森,愧领黔军第四混成旅旅长。”
“原来是潘旅长,失敬失敬。”
二人寒暄一阵,柴更生问起袁祖铭袁大帅在哪儿,潘汉森说道:
“袁帅下月才会回渝。现在成都的那帮家伙吵的翻了天,依潘某人看来,干一仗是迟早的事。年初大家一起赶走了杨森,我们黔军也是出了大力的。现在倒好,我们变成出力不讨好了。刘莽子为了区区几个战防区就翻脸不认人,袁帅很为难啊……”
潘汉森言下之意,若是要开战,黔军并不理亏。
柴更生当然知道对方话中的意思,正踌躇如何开口,不料旁边程先生轻咳一声,说道:
“我和袁大帅是老相识,此番带老爷子前来,就是为了助袁大帅一臂之力的。”
潘汉森一听,立即拱手称谢,说道:
“早就听说过程参谋义薄云天,潘某佩服佩服!”
心里却暗想,这老头子不过一个江湖中人,在枪林弹雨中能起多大作用?无非是看着袁祖铭势大,前来投奔前程罢了。
要不是看在袁祖铭和程之旺的份上,这样一个糟老头还劳烦他亲自接待?
柴更生好像明白潘汉森在想什么,可他并没有在意。既然袁祖铭不在,他就不能把顾虑和盘托出。眼下巴渝局势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而袁祖铭从来不是个投机冒险之辈,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是不会轻举妄动的。
袁祖铭在等,等更多的筹码聚集到他身边。
想到这里后,柴更生不急不忙,掏出旱烟袋,潘汉森连忙帮他点上。
一缕缕青烟从嘴里吐出后,老头说道:
“潘旅长是个明白人,老头子我不远千里来,带着孙女人生地不熟,盘缠也快没了……”
潘汉森暗骂他不要脸,还没露出屁大的本事就开口要钱。但转念一想,此人既然是程之旺替大帅请来,不好公然翻脸。于是说道:
“这是当然。潘某不才,些许安家费还是能拿得出的。请老爷子稍等片刻。”
说完便沉着脸走出房门,留下三人在房间。
程先生和龙公子对望一眼,见柴老爷子故意用安家费扯开话题,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程先生按耐不住性子,见旁边无外人,有些不满的对着柴更生说道:
“老爷子你还在想什么呢?这事情现在不说,人家迟早也会知道。我都已经把大致情况电报袁大帅了。”
龙公子也不语,心想这么大的事情这个程之旺居然也敢擅自做主。看来几年不见,这家伙的野心比辛亥时期不减反增。又看看老爷子,他还是漫不经心的咂吧的烟枪。只有那程之旺在急得一旁团团转。
半响,才见老头子吐出一句话:
“袁祖铭的算盘恐怕不止几个防区这么简单……”
程之旺听他这一提,点点头道:
“若只是为了几个防区和兵工厂就和川军翻脸,大可不必。袁祖铭是个懂得轻重的人。打得过自然要占便宜,打不过他也不会吃大亏。大不了卷铺盖回贵州嘛。再说现在彭汉章还在贵州坐镇,他回去了还是当自己的土皇帝。”
“要是彭汉章或者其他人也在打小算盘,那他就坐不安生了。”
程先生一愣,说:“你意思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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