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条铺就的云梯街逐级而上,石板上被行人踩过的地方发着光亮,其他地方布满了青苔。青石板大块的交叠,错落而齐整,搭成青石阶向上一直蜿蜒,相互界取曲折盘旋,在两旁无数吊脚楼的护送中,掩映上天。
水仔牵着小红马,失神的望向消失在远山上的云梯尽头。他从上游一直沿江找到这里,一个叫西沱界的镇子。
此镇地处长江南岸,乃是川东最大的茶盐聚散之地,平日里热闹非凡,即便此刻长江上游不远处战事频繁,但于这里往来之盐贩茶商依旧不少。西沱界再往下游,便进入了杨森控制的万县境内。江对岸,就是他那找到梁真那件晶红鹤羽披风的地方石宝寨。
听一路上他遇到的人说,长江在西沱界附近拐了一个回水湾,上游漂浮之物,大多在此回旋聚集。水仔猜测既然能在这附近找到披风,那么真儿也很有可能漂流到此地,只是北岸不远处的石宝寨他已遍寻不获,这才渡江来到南岸西沱界寻找。
镇子人虽多,但多为过客商旅,贩夫走卒。本地住户倒是热忱,见他来寻上游落江之人,也都知无不答。
“这西沱倒是常年漂下来落水之人,因这回水湾水缓而静但是即便是找到,也都是水浮烂肿,连样子都认不清咯。”
“这回水湾虽缓,但深不可测。若是浮尸倒也罢,若是沉江之人,怕是江龙王都捞不上来”
“江边有一圈荒坟,埋的都是漂下来的无名尸,边上有一户人家专门负责收尸,你可以去问问他们。”
“你要找落水的活人,还不如去山上天王庙拜一拜菩萨求个签,怕比你在这里乱找要灵验。”
“小哥,我看你初来乍到也不认得路,不如今晚在小店打尖,店里面还有说书算命的,一块钱可以住十五天,马匹我们帮你照料哎,小哥,你莫走嘛,住下来慢慢找人也好啥”
所问之人要么摇头叹息,要么坚称漂下来的人必死无疑,活人必不可得。有人见他可怜无助,提醒他去专埋无主之尸的荒坟看看,说不定能寻着他要找的人。
水仔心骨冰凉,绝望丛生,可也只能牵着小红马下到江岸去。看见临江几排简易的木屋从北延伸到南,他一边寻路一边打听,得知了荒坟具体位置后,才又穿过几排木屋,来到一处靠江岸的山腰下。
山腰下皆是土坟冢,高矮大小参差不齐,有些已年深日久长满荒草,有些则是刚刚掩埋新土未干。水仔走进坟圈,发现每个坟冢都没有墓碑,只是简单的插了块木板。
新坟上的木板上没有任何字迹,掩埋尸首的人根本不知死者是什么身份,只是提醒路过这里的人,这是一座坟冢。
真儿会在这里吗?
绝望在掩盖悲伤,他使劲儿摇摇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可眼泪依旧止不住的流淌。泪光中,他模糊的看见旁边有两栋小木屋,其中一栋正走出一个人来,朝他挥着手。
那是一个黑衣老人。
他明白过来,连忙抹了抹眼泪,走上前去问道:
“老人家老人家可是住在这里看坟的?”
老人摇摇头,说这荒郊野外的,谁有那胆子来守这野坟?自己今日只不过碰巧来祭拜一下,扫墓而已。又说干他们收尸这一行的,平日里要敬孤魂野鬼,不然会被游魂缠身,终身不得安宁。
水仔这才看清他身后的两栋旧木屋,原来里面只是放了些绳索和锄头,根本不是住人的屋子。
细细一想后也对,谁会有那兴致住在这种地方?这几栋屋子只不过是存放收尸之人的工具和杂物而已。于是又问那老人,近日来是否有尸首从上游漂下,埋于此地。
老人说这当然有,自从上游川黔两军战事一起,这江中的浮尸一日多过一日。又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江滩,说这回水湾是上游漂浮之物的聚集之地,每天在江滩上都能发现几具漂下来的尸首。
水仔忙问其中是否有一个身着白底红边衬衣衬裤的少女,脚上还穿了一双红色的布靴。老人听他的描述细细回想,不敢肯定的说道:
“这大多数尸首都是身着军装的士兵,至于老百姓嘛,倒也有几个,有没有你说的那个穿白底红边的女子嘛,这就不太清楚了”
老人似在否认,又似不在否认。说像你这样来寻亲人尸首的人自己见得多了,最后寻得到的很少很少。原因是很多人的衣物大多被江水卷走,而遗体经过江水浸泡大多浮肿难认,更有甚者连年龄都分不清楚。
水仔一听,不知是该失望还是该庆幸,那老人倒是知道他的心思,打岔说道:
“不过有一具尸首倒是奇怪,浸水多日居然如活人一般光鲜。我收尸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见。”
水仔连问是男是女,那老人却说尸首是个比他年纪还大的老头,穿了一身土家族黑衣。
水仔起初一听并不在意,直到那老人口述中说起那具尸首其他地方与常人无异,只是这面貌离奇无比,特别是双眼可怖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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