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兴看老胡公在地上用树枝画出路线,不敢打扰,只用心记忆。
老胡公接着道:“那霍国国君素来窝囊,胆小如鼠,从不敢同赤狄正面对抗,但接你之人定会想办法找来马匹战车。此后,你沿汾水西岸,顺流往南,在汾水水流湍急处再次过河,便可抵达汾隰。当你抵达汾隰时,召公大军便已驻扎在彼。可否记住?给老朽复述一遍。”
方兴连连点头,从头到尾回忆一番,十分确切。
“很好!”老胡公欣慰道,“记住,此突围之策关键在于汾水——春日汾水湍急,赤狄不必渡过汾水布防,因此取道霍国最为稳妥。见到召公之后,把羊皮卷交他手中,便引大军先解赵邑之围,再来彘林,当可无虞!”
言罢,老胡公解下了腰间青铜匕首,递交方兴。方兴认得,这就是那柄锐利无比之宝物。
老胡公道:“老朽还有一事托付于你。”
“但凭恩人吩咐!”
“老朽在镐京独有一子,单名曰‘友’,年纪与你相仿,想必也长大成人也。待你遇见吾儿,便把此匕首转赠于他,让他继承乃父遗志,闯出一番事业。你亦可与他结为挚友,将来你二人定有大作为!”
方兴闻言,想起昨夜赵叔所说之事,心中不安,问道:“恩人何出此言?我此去定会求得援兵,救您去镐京父子团聚,万不可说此不详之语。”
“回不去咯!”老胡公摇头叹道,“回不去咯!”
方兴听出老胡公话中的悲凉,低头摩挲着青铜匕首。
“好孩儿!”老胡公摸着方兴的头,满是凄凉,道,“走罢,老朽这就带你出洞,护你出林!”
方兴收好了青铜匕首,跟着老胡公出了溶洞,抬头一看,林中果然大雾弥漫,正是突围行动的天然掩护!
黎明之前最黑暗。
就这样,趁着夜色和大雾,老胡公送方兴到了彘林边缘,一路上风平浪静。
临分别前,老胡公拍了拍方兴的肩膀,道:“我知你对老朽身世好奇!你所猜大致不错,老朽有着不凡的出身,过过你梦想之生活,打过很多仗,也杀过很多人,立下过大功业,但也做过诸多荒唐之事。虽不能尽如人意,只无愧于心罢也!”
方兴又惊又喜,道:“恩人,你果不是寻常人!”
老胡公摆摆手道:“都过去也!如今老朽垂垂老矣,心力交瘁,早该对这林里林外的一切做个了结。你这一路波澜起伏,彘林之事你不用挂念,走罢!”
老胡公言罢,干笑两声,很是苍凉。
这一刹那方兴发现,眼前这位勇猛强壮的老英雄,曾经潇洒飘逸的世外高人,突然憔悴地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方兴倒头朝老胡公拜了三拜,擦拭过泪水,低头便往林外走去。
……
走出彘林,方兴愈发忐忑不安。
他很害怕,自己孤身一人,面对数百残暴狡猾的赤狄人,任何面无惧色的愿望,都仅是苍白的自我安慰而已。
一路上小心谨慎,好在彘林内外的那两个百人队经过昨日的搜索,折腾了一日一夜,这个点正是稍事歇息之时。
一切顺利,方兴没有被发现,战战兢兢躲进了赵家村废墟之中。在这,方兴得以喘息片刻,平复下紧张恐惧的心情。
触景生情,望着赵家村的残垣断壁,他想到了亡父、困在彘林的茹儿父女、那些已死和劫后余生的赵家村民们。
想着想着,耳边又响起了老胡公分别之语,琢磨道:“恩人若要突围,自比我容易许多,可他为何坚持不走?他本可以置身事外,却为何要救赵家村民?他说要对彘林内外之事做个了结,又何出此言?”
不过他也没时间多想,眼看天将鱼肚白,方兴赶紧胡乱吃了两口干粮,接着赶路。
大雾依旧弥漫,他摸索着出了村子,按照老胡公指引,只要往西北方向再走七、八里路,便是汾水渡口,到时自有办法顺利渡过汾水。
一路上,方兴发现赤狄确正在不断缩小对彘林的包围圈。赵家村外大路上,偶尔能看到零星火光和小股斥候部队。
有着司南作指引,方兴沿着小溪堤岸逆流而上,一路并未遇到赤狄人阻击。约摸又走了几里路,便听到渐渐清晰的水流之声,方兴知道,前方不远处,想必是老胡公口中之汾水。
为保险起见,方兴并未马上寻找渡口,而是先爬到一处山坡,居高临下观察眼底汾水。
汾水,即如今的汾河,出于管涔山之中,水流湍急。汾者,大也,汾水作为黄河第二大支流,也因此而得名。
看着奔流而过的汾水,方兴不禁有些惆怅——大河滔滔,自己要如何才能渡河?放眼望去,眼前汾水只有唯一渡口,而要命的是,汾水渡口竟有赤狄小队把守,看得方兴血凉了半截。
“恩人说到了渡口自然有船可以渡河,可如今看这态势,怕是插翅也难以飞过汾水也。”方兴心灰意冷,莫非这突围计划,还没开始执行,便要胎死腹中?眼看十日之限迫在眉睫,方兴心急如焚。
屋漏偏逢连夜雨,此时方兴身后突然传来赤狄人怪叫,方兴转身一看,几个赤狄斥候早已近前,对自己举刀便刺,方兴大叫一声,撒腿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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