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知县此时正在忙着处理一份公文,见纪浩进来,抬头微笑道:“呵呵,文泽来了。”
纪浩拱手行礼道:“学生是来报道的。”
“嗯,不错,那你今日就开始应卯吧。今日事情太忙,等什么时间有空了,我再让人喊你过来指点你一些读书科考的事情。”
冯知县喊过一个长随,让他带着纪浩去师爷办公的签押房。
纪浩跟着那个长随走到门口,忽然想起那最重要的事情还没问,当下转身问冯知县道:“县尊,昨日还有件事情学生忘了问,那个……那个学生我这刑名师爷每月的聘金是多少啊?”
虽然很为难,有些问不出口,但纪浩觉得还是应该趁现在问明白自己的工资为好。若是等上班了,再问自己老板自己的工资,好像就有些不大合适了。
冯知县听了纪浩一问,不禁一时有些愕然,过了好半晌儿,才涩声答道:“呃,你的聘金就……两石吧。”
冯知县感到很是抓狂,本以为自己说要指点纪浩读书应试,又说要罩着他,他就是倒贴钱也愿意干这刑名师爷呢!
读书人整天提那什么黄白阿堵之物,岂不有辱斯文?!冯知县是打死也没想到纪浩这么实在,这会儿直接开口问自己的聘金了!
两石白米不算多,不过在冯知县眼里也不算少了!师爷是知县私人聘用的,那聘金自是知县大人自己掏腰包。
要知道冯知县这从六品的上县知县每月官俸也不过八石啊。
当然,大明历代当官的,除了海瑞那么奇葩的,没人靠俸禄活着。
两石,也就是二两多银子,真他娘的少啊。
来县衙做一个月的班才二两银子,自己随便写一回话本,就能赚这个数啊,况且自己一天能创作好几回呢,纪浩不由的脸现苦色。
冯知县眼见纪浩脸上的表情,也不理会,像驱赶什么厌物似的摆摆手,无力的道:“赶紧出去吧!你这小子又不缺那点银子,整天惦记那点黄白之物,实在是太过庸俗了!”
纪浩心道:就算是雅人,嘴上不说,心里也还是关心这些黄白之物的。就说你们这些当官的,千里做官只为财的,难道还少吗?
不过他眼见这事儿就这样了,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跟着那长随出来。
那长随带着纪浩来到冯知县签押房旁边一个小厢房。
据那长随说这小厢房便是前任师爷办公的地方,那位师爷是绍兴的,家中有事儿辞馆回家了,以后这里便是纪浩上班的地方了。
小厢房里的陈设很简陋,只有一张破旧的长条书案,一把快散架的官帽椅,还有北墙边上的一个书柜,柜子满满的一柜的刑名卷宗。
县尊没给纪浩安排具体的工作,说起来师爷是幕僚,一般也没什么具体的事情,就是在东翁需要是出谋画策,能够给东翁提出好的建议,就算合格的师爷了。
纪浩在这小厢房里干坐了一会儿,实在闲极无聊,便从柜子中取出一摞落满尘土的卷宗,扔在书案上。
好家伙!这一扔,这屋里顿时尘埃四起,屋里当时就没法待人了。
纪浩跑到院中躲了一会儿,顺便找了一块破布。等到尘埃都落定,才进屋来用找来的一块破布擦了擦桌椅,坐下看卷宗。
纪浩看了一会儿,发现都是积年的陈案,很快便没什么兴趣了,就随手合起卷宗。
看这些卷宗纯属无聊打发时间,他又不是劳模,谁没事喜欢没活自己还找活干!
纪浩起身转了转,又看了看屋内,最终没有发现自己要找的茶水。
纪浩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很随和的人,办公室小点无所谓,环境差一点也无所谓,可是令他很不满是……自己好歹也是县衙的师爷了,为什么连杯茶都没人倒,这就有点不像话了吧?!
早上为了赶时间来县衙点卯,他只是路上吃了几块云片糕,半天没喝水的了,实在有些口渴。
于是纪浩决定找个杂役,解决茶水问题。
纪浩出了厢房,见有几个县衙后院听差的杂役和帮闲,在一棵大柳树下围成堆儿闲聊,便喊过一个杂役,让他去给自己沏杯茶。
那个杂役见纪浩一身儒衫,读书人打扮,虽不知道这位是县尊新聘的师爷,但也不敢小觑。
当下那杂役很客气躬身听完纪浩吩咐,急忙跑去院子西北角的角落里沏茶。
后院的西北角有一排仆役长随们休息的低矮小房子,是给在在县衙的二堂听差的长随杂役们住的。
那个杂役去一间小房子里倒了一碗滚烫的茶水,给纪浩端来。
纪浩接过茶碗,看了一眼,不禁无语。这茶水颜色浑浊,表面飘着几根黑乎乎的、不确定是茶梗还是草根的东西,而且茶碗的碗沿也是脏兮兮的。
这……纪浩觉得对自己这么一个翩翩佳公子来说,喝这种茶简直是莫大的侮辱啊!
好歹自己也是县尊两石“重金”礼聘的师爷啊,怎么说也是一把手的亲信啊,不能这么欺负自己吧?!
纪浩看着那杂役,翻翻眼皮,撇着嘴问道:“这茶能喝吗?”他很怀疑是不是这杂役看不起自己这新来的,故意给自己倒这么一杯茶来寒碜自己。据说,大明很多地方都有吏员和差役联合起来给新上任的官员下马威的习俗。纪浩虽然不是官,但是县尊的师爷在县衙怎么也算是一号人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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