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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她顿了一会儿,“我梦见过你。”

而且常常梦见你。

……

梦境始于13岁。那时,年馥为接受心理治疗前往纽约,那儿的医生和护士长着与亚洲人截然不同的脸庞,这使治疗过程简单了许多。

那个阶段,她很害怕亚洲人的脸,穿着白大褂的医生靠近她,她会尖叫着跑开,或者呆站在原地大哭。傅萍带着她辗转了国内的很多地方,直到最后,首都第一医院精神科的院长给她下了“判决书”,说她不会好了,只能回家静心调养。

一气之下,争强好胜的傅萍携她登上了前往纽约的航班——就像当年一气之下携她去H城拍戏一样。

尽管年馥在这两次重要的人生决定里都没有选择权,但不同的是,她这次快成年了——只是还有五年。

纽约的天空很蓝,年馥喜欢去公园,跟那些金发碧眼或者黑色皮肤的孩子玩。Williamsburg的亚洲人不多,多的是编着脏辫说饶舌的黑种人,年馥被他们带着满城区跑,去老城区的围墙上涂鸦,画着大大的红色的叉。

其中一个叫John的小孩告诉她,不开心就打架,不开心就画画——一定得到墙上画,家里的小本儿没什么用。于是她回家就报了跆拳道班,一不小心还拿了个黑带。

John知道后很开心地对她笑,露出一口大白牙:“Lisa,ro of us.”

那段时光是年馥生命里继姥姥家后第二愉快的时光。要说为什么排第二,那是因为傅萍结婚了,跟一个金发碧眼的男人。

而傅萍是她妈。

不是脏话,真是她亲妈。

噢,忘了提了,还有一条信息——年志勋是她爸,嗯,亲爸。他和傅萍离婚离得太早,以至于常年跟在傅萍身边的年馥对他都没有什么印象,年馥甚至怀疑,如果不是每学期都要填一次家庭信息表格的话,她早就把他忘了。

冷酷一点说地说,她记忆里只有年志勋定期打来的钱,和他那个一听就浓浓公务员味的名字。

反正,傅萍结婚后,年馥是没法跟她一起待下去了。她实在没法忍受家里突然多出个男人,还是路边捡的那种。

不过她觉得,傅萍其实还算有点良心的。没找个亚洲男人,这已经是对她最大程度的关爱了。

末了,年馥觉得自己多余,便出去租了个房子。那房子漏水不说,还特么漏电,吓得她哇哇哭,边哭边给大洋彼岸的许生生打电话。

然后许生生说:“要不你回来吧,中国起码有我呢。”

然后她就回来了。

她特么也不知道许生生说的中国原来这么大。她们之间隔了半个美国,见个面都够费劲。

临行前,年志勋不知道从哪里捞到了消息,给她打了个电话,说他在J城有套闲置的房子,要回来就住那吧,好歹算是有个家。

年馥想,得,是这么个理,有家总比没有好,于是拎着行李箱就去了。

然后自己独居的每一个夜晚,她都重复做起那个梦:

天空笼罩着朦胧的光影,高楼变幻了通常的形状,天气扑朔迷离,一会儿太阳,一会儿雨。

她追逐落跑的影子,赶赴聚光灯下,隐隐约约地,听见有人在唤她的名字。

“年馥。”

“年馥。”

“……”

虚无缥缈。

她强迫自己回头看,然猝不及防地醒了。心脏好似被掏空,几乎要呕出血来。

然后就猛然醒了。

之后她才发现,梦中的那个地方和木森新大楼极为相似。这样的巧合让她一度以为自己是神婆。

而梦中呼唤她的那个声音,在这些日子逐渐变得清晰了。

她觉得是赵祁。

而此刻赵祁的表情也证明了是赵祁。

“没错,我早认识你。”他终于承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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