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岐兰一席话毕,端立不动,眼观鼻鼻观口。室内一片静谧幽暗,可听针落。
吴勉摩挲手中的茶盏,似在回想汪岐兰的话,片刻后哂笑道:“汪小姐捧杀吴某了。吴某哪当得起如此赞,某只是一介白身,前途未明,家无恒产。这桩婚事,实是吴某高攀了小姐。外人皆道我福运深厚,得汪老爷青眼,前有赠金送学,后又嫁以千金,一夜间人财两得,你去听那扬州街巷间,都将我说成天降馅饼之人,多少人羡煞吴某呢。”
“不过此桩婚事的确仓促,老爷急病之下,来不及衡量。若宽以时日,老爷定会为小姐择门好亲。而吴某也说了,答应老爷意在报恩,一则可以使他放下忧思,安心离世,二则后续事宜,非小姐夫婿之身份不可办,并非贪图其他。”
“只是三年之期尚早,且老爷骤逝,汪宅上下不免人心浮动,外人也不免窥视觊觎,故解除婚约,不用急于一时。吴某既然腆了脸当了几天姑爷,也不妨多当几天。就算应你吉言,吴某真有那春风得意之日,有人愿榜捉我为婿,到时再解了婚约不迟。”
“同样的,若小姐遇着良缘,只消和吴某说一声,吴某定当成人之美。故婚约一事,吴某将主动权交在小姐手中,小姐什么时候说散,就散。”
“此外,汪家什么时候有需要吴某之处,吴某定当倾力而为,也与婚事无关。”
汪岐兰闻言怔忪片刻,敬谢道:“公子乃真君子,谢公子大义”。
“何来大义,本来就愧受,如此不过是做了顺水人情罢了。”吴勉道。
“公子不觉得兰娘有过河拆桥之嫌?”汪岐兰忍不住问。
吴勉笑道,“我以能做桥为荣”。
汪岐兰不禁笑逐颜开。之前的肃然一扫而空,气氛归于馨宁。
吴勉开口道,“汪小姐,请恕吴某视你为妹,唤你一声兰娘。”
“好。”
“我在家中行二,你可叫我二哥。”
“好,今后,我唤你吴二哥。”
“那我就不客气,以兄长自居了。”吴勉笑谈间,脸色再次郑重,“兰娘,你可知你所说的自立之路定然艰辛。世人对女子颇多苛责,女子从商,世间少有,虽有个例,但总是历尽艰险。所以兰娘,若遇着挫败,不要独自一人担着,过刚易折,善柔不败,若你视我为兄,遇事且容我尽绵薄之力。”
“是,兰娘记下了,谢吴二哥。”汪岐兰低头应诺。
屋外斜晖脉脉,穿窗而入。
汪岐兰心中放下大石,脸上的神情也随之明媚了起来。
吴勉则显得悠然,自续一杯茶水,品道:“果是好茶,二遭也香如故。兰娘再品品。”汪岐兰嫣然一笑,欣然从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