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周氏明月

春日蓉蓉，寿昌县三十里外的周家别院，一老一少在池塘边闲聊。

此时，周明月四岁，周老太爷正撒了把鱼食儿入水，看见明月就随口问“明月啊，你要是能说说话就好了，祖父我啊，寂寞啊”，明月抬头望了望这个老头，又望了望池塘边两只大白鹅：“祖父，明月会说话啊”。

这无疑于一滴水落入滚开的油锅，周老太爷瞬间石化了，来别院一年有余，除了初见时的一句话成功的吸引了自己之外，再也没有开过口，老太爷总是时不时逗逗她。大眼瞪小眼，半晌，老太爷摸了摸几根灰白的胡须，“那真是太好了，祖父我不寂寞了”，说着又转头向池塘里撒了一把鱼食儿，这边扑腾的鱼儿把边上栖息的两只大白鹅惊得游走了，“那你说些什么吧，春日怪困人的”。

周明月望了池塘一眼，低下头翻了一个白眼，这老头整天的唉声叹气，明明儿孙满堂，非要来这山庄住着，儿孙每旬都要呼啦啦来一堆人请安问好，怪麻烦的，明明富贵犹如太上皇，却总是自比老田头，感叹世事无常、衣不裹体、食不果腹、精神空虚……不过，这山庄，哦不，具体说是个山村，这山村当真不错，山清水秀，什么都是天然无害的。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明月边说边在地上用柳棍画那两只大白鹅，“白毛浮绿水”，也不管周老太爷是个什么表情，周明月还在继续画那两只比她还高的大白鹅，老太爷不知何时已经也和明月一样蹲在地上，认真的看着跃然于地上的鹅，“红掌——拨—清波”随着稚嫩的音落下最后一笔。那歪曲的线居然真的能连出两只一看就是鹅的图形。明月站起来，心想这也太太丑了吧，唉，年纪小，没力气，握棍不稳，多练练就好了。

唉叹了一声，抬脚就要踩掉，老太爷连忙抱住了她“我看挺好的，明月啊，来跟祖父说说，想不想读书写字啊？”，明月伸手拽了拽老头的胡子，外头想了想“祖父，读书写字明月就能当先生吗？”。

“哦？你——个女娃娃，为何要当先生？”周老太爷对于这个在周家来说可有可无的孙女，本来以为发现了一枚可造之材，谁知依然铁打的不开口说话，气恼之余总爱逗她消气，也打算让她在别院了此残生，衣食无忧的供养，周家不缺这点，毕竟是周家的血脉，但今天偶然的一句牢骚终于撬开了这个丫头的嘴，太值了。

明月真想呜呼哀哉啊，古代真的只允男儿入世，女子嫁人持家啊，要不然明月也不会出现在山庄里啊。妾之女，虽说平安出生，但照顾就不那么经心了，长至三岁从未见过父亲，母亲哦不，姨娘胆小谨慎，恪守妾室守则，主母相公不传换，绝不踏出小院一步。三岁时，丫鬟不经心，夜里受凉，大病几乎至死，也许是为母则强，姨娘抱着她第一次踏出“清心小筑”，来到主院拜见主母，迷迷糊糊中第一次见到了这世的父亲周其然。辗转一月有余明月才彻底病好，然后明月就第一次出现在了周氏的家庭会议上，由奶娘抱着拜见了最大的家长周老太爷。

机会难得，明月可不想再经历一次生死，古代本来缺医少药，重活一次，一定珍惜，虽说牙牙学语的前三年明月都闭口不言，除了感伤前世的亲人之外，很大的原因是和身边姨娘丫鬟没有共同语言啊，以至于周氏家族的人都认为这是个哑巴，这才有了种种的不经心。

于是，明月在家庭会议上第一次用沙哑的童音指着上座的老头喊：“胡子，爷爷”，这一声成功的吸引了全体人的注意，尤其是周老太爷，哈哈几声笑，老太爷在子孙们的恭维中抱起了这个第一次开口说话的孙女。周家众人也不多艳羡，估计老太爷也是刚想起这个本该出生就赐名上族谱的孙女儿。带要说事儿时准备转手把明月递给奶娘，那可不行，明月紧急之下拽着周老太爷的胡子不丢手，瞪着眼直望着老头，瞪得直流泪，众人慌乱不敢硬拽，奶娘急的扑腾跪下直告饶。周老太爷看着这个大眼睛的奶娃娃，清凉的眸子泛着明月般的泪光，要哭不哭的，瞬间心软，冲众人说，“此女就换明月吧，以后——就搬与我一处”。说完，明月松手，咧嘴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