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呢!上将军人在哪儿呢?”一个浑身沾满血的人揪着斥候的领子,声音沙哑的像是从破旧的风箱里传来。
那斥候只知道自己离开给齐渊报信之时,上将军沈越凌正在这片如今横躺了一地尸骸的悬崖边上和敌军缠斗。只能把头摇的像拨浪鼓:“小的……小的不知道啊……”
这时,一只手从悬崖下面伸了上来,塞上西北风吹来一个十分虚弱的声音:“我在这里……”
齐渊顾不上满身的伤,冲到悬崖边和手下将士合力拉那只右手上来。他的另一只手紧攥着一柄剑,上面粘稠的暗红色不知是汇聚了多少人的血,极大地掩盖了利剑本身的光芒。
躺在雪地里的人声音断断续续:“师父……你可算来得及时一次了……再过一会儿……我就要去见我娘了……”
沈越凌脸色苍白,脸上的血迹狰狞,黑底红纹的将袍上不知被划出了多少道口子。
“是啊,还好及时。”齐渊的眼圈说红就红,一点儿也不给他这个顶天立地男子汉留点面子的。
齐渊见他腰间的伤口还不断渗着血,连忙从自己的衣袍上用力扯下一块布:“别乱动,我先给你止血。”
沈越凌眼里不似以往的神采奕奕,他就这样平躺在雪地上,任齐渊给他包扎伤口。
“这一仗打得真惨。”他抬起还能动弹的右臂,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还好是场胜仗。”——虽然将士折损过半。
沈越凌被抬回军营之后,下达的头一道指令就是不要把自己受伤的消息报回离京。否则金銮殿上的那人又要着急了。
五天过去了,将军帐里的军医来来去去,却始终不见沈越凌转醒。齐渊急的直跺脚:“要是你们治不好上将军,你们谁也别想活!”
这时床上的沈越凌一句:“啧,真疼死老子了!”让将军帐里跪了一地的军医像是看到了救命菩萨一样大喜过望。
“越凌,你感觉怎么样?”见到沈越凌睁开了久闭的眼睛,还自己坐了起来,齐渊终于露出了一点喜色。
“师父,你倒是轻点儿晃我,我现在身上还疼呢。”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齐渊说完这句之后自己倒是倒下了。他自己身上的伤都还没有好利索却守了沈越凌整整五日。
一个月之后,北疆越来越冷,大半月都在下雪。沈越凌和齐渊的伤势也好的差不多了,看来是时候拔营回朝了。
“咱们这叫凯旋回朝。”齐渊给沈越凌指正。
沈越凌沉默不语,半响才吐出一句话:“是我冒进,害死了自己的弟兄,自己也还只剩一口气,如今又怎么好意思说是凯旋?”
“一将功成万骨枯。”齐渊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这些年先是跟着你父亲东征西战,后来又给你当军师,见过大大小小的战役,死人无数。如今却只想这天下太平,百姓不必受苦。”
“不光是师父你这么想,我和宫里那位也希望如此。”沈越凌扯了扯唇角,露出和平时一样的笑脸,只是他那双眸子再也没有往日的光辉。“走了,回去好好去女儿堆里快活快活,醉春楼的姑娘可是个个人才。”
齐渊见他又不正经,耸耸肩,径自走了。这小子真是印证了虎父无犬子那句话,活像他那老爹沈野。
离京的天气虽没有塞上清寒,但好歹还算比较尊重冬天,象征性地在夜里下了场小雪,刚到地面就化成了水,浸润了整个皇城。
三更天的飞天境仍是灯火辉煌,一个穿明黄色单衣的人正借着火光奋笔疾书。
这时,一位身材矮胖的公公正抱着自己净坛一样突出的肚子向飞天境大殿冲过来。
门外的侍卫太监们急忙低头行礼,可来人却直接劈头盖脸地开骂:“哎哟喂你们怎么做事的?这都三更了!你们竟然还不劝着皇上去休息,要是皇上龙体有恙你们担得起吗?”
而此时大殿内很合时宜地响起了一声又一声的咳嗽。矮胖公公听了更是焦急,甚至都来不及听一句跪在地上的人解释,赶忙推门进去。
“言公公,你来了?”
“皇上,老奴给您请安,还请皇上早些回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