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街道更是热闹非凡,行人络绎不绝,车水马龙熙来攘往。往来酒楼,灯笼高照,客人们来来往往,气氛热烈一如往常。
阿请也不知鞠了多少次躬,道了多少声“请”。掌柜阿算依然气定神闲,熟练地拨弄着算珠。可他的眉头忽一紧锁,珠算拔得似也有点乱了。阿请听出了珠算声有异,便走上来,低起道:”老板,咋了?”阿算嘴唇轻轻蠕动了几下,似乎并未出声,但阿请脸上忽变得苍白无比,飞快瞥了店门口一眼。门外忽然静了下来,没有一个人。阿请不作多想,毫不犹豫走进后堂。
一个不甘落后青年小厮见状,叫道:”阿请哥,不招呼客人吗?”见阿请没有理会自己,青年小厮搔了搔后脑勺,嘀咕道:“今儿是吃错药了?怪怪的……”于是,放下毛巾,走到店门旁欲替阿请迎客。
这小厮还未选好位置,摆好姿势,忽见面门寒光一闪,还没来得及叫一声,便仰倒在地,不动了。仿佛是一股地狱幽风吹了进来,一群头戴八角斗笠,腰悬骨刺的浪人直冲进来。一楼的客人还未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这些浪人已毫不留情地痛施杀手。血飞起,冤魂断。眨眼间,四五十人已走进了另一个世界。
来敌约有一百之众,他们动作干脆利落,进退有序,先飘入的二十人出手敏捷,解决一楼的食客,另八十人则飞快地冲上二楼。二楼亦突发惊变,只因那批浪人刚入酒楼时,位于窗口的十一人忽自桌底抽出寒森森的月形弯刀。难怪浪人从街道冲进来,酒楼中的雅士竟无一人发现。刀光闪,血光现,不一会儿,便恢复平静。二楼专门招呼雅士,这些雅士多是读书人,文弱无力,哪能抵挡得住这些杀人成性的恶魔?浪人们也并未在二楼稍作停留,他们的目标是三楼。
三楼里,坐在窗口的还是一群冷面杀手。这些杀手率先发难,群豪耸动,纷纷挥兵护住自身。他们也被弄蒙了,根本不明白自己处于何种境地。待看到那些浪人浑身散发着慑人的杀气时,他们似乎有些明白。但是不是已经迟了呢?
酒楼也要管客人住宿。不知为何,所有客房已处于熊熊火光之中。此时还不到深夜,就寝的人并不多,赤烈火焰照红了半边夜空。几个身着奇服的蒙面人手执月形弯刀,在大火中搜索,逢人便砍,其手段之辛辣,令人震惊。只是,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
阿请奔往后院的马厩,冲入马群,在众马嘶叫腾挪之中,忽然掀开一块地板。啊!原来这里别有洞天。阿请掀起的这块地板又宽又厚,乃精石所铸,重达千斤。但他凭一人之力,十分轻松地便掀开了,可见,阿请臂力惊人。嗖嗖嗖!几个人从地底下射出,当先之人赫然是高大威猛的九世死魔。往来酒楼竟然是南天魔盟在中原设置的一个秘密据点。从这座酒楼建起的第一天,也就是魔盟对中原蠢蠢欲动的开始。
九世死魔一看到眼前形势,断然道:“召出所有弟兄誓与来敌决一死战。”阿请忙道:“掌柜的意思是,由我们一部分高手与来敌周旋,其余守住各处通道……”不等他说完,九世死魔冷哼一声,挥掌击毙身前几只受惊嘶叫的骏马,大踏步走出。漠鬼、寒鬼、虾魁、绿幽,与另三十余人也紧跟而上。阿请又将地板放下,纵身跃进另一间马房。
九世死魔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花,向酒楼飞纵逼去。蓦地,他猝然止步,神情凝重地望着黑暗深处。很明显,那地方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他盯着的那个地方很黑,虽然距黑暗深处还有八丈之遥,九世死魔等人都感到了一股冷森森的气息从黑暗中扑面而来。
杀气,是杀气!拥有如此凛冽杀气之人绝非一般的高手。九世死魔稍稍一怔,沉喝道:“来者何人?何不现身一见?”两个人面容冷漠,目光呆滞的人如同僵尸般足不沾地的飘出黑暗。左首之人手执一柄长刀,右首之人身负长剑,双拳紧握,赫然正是风断、鬼错。两人杀气四溢,气势慑人,纵使是九世死魔也不免打了一个冷颤。但他很快镇定下来了,嘿嘿一笑,道:“挡我者死,杀了他们。”漠鬼、寒鬼、虾魁、绿幽各不让谁,率先扑上。
四人在距风断、鬼错还有一丈之遥时,漠鬼双手猛拍鼓起的肚腹,口中立即喷洒出一片炙热的沙雾。寒鬼也不示弱,一声怪啼,一口水箭应声射出。黑雾、水箭相互交织,滋滋声中,烟雾漫天。绿幽借着烟雾飘近风断,长臂暴伸一尺,双爪疾扣风断天灵和胸膛。虾魁亦以同一种方式攻向鬼错,他弓身如虾,腿蹬其下部要害、小腹,爪绕至身后,猛插其背心。这正是他最得意的一招“虾蛛双摧”。
嘭!两条人影被震得飞退,落在五丈开外。不是风断、鬼错,却是虾魁、绿幽。同一时刻,两道闪电划破黑雾,漠鬼、寒鬼凄厉怪叫声中落在两丈开外。这时,另三十余高手如潮水涌至,弥补漠鬼四人的空缺。九世死魔目光一瞥绿幽、虾魁,神色愕然;再看那漠、寒二鬼咽喉喷血,更为震骇。大吼一声,双目豪光暴射。周遭气温急剧下降,一个惨淡的气罩逐渐向四周扩散,九世死魔七窍闪着绿幽的霞气,煞是可怖。围攻风断、鬼错的高手们见状,飞快跳出圈外。
呼!一口绿烟自九世死魔口中喷出,气罩速度加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风断二人扑过去。但风断、鬼错根本不畏死,他们也不知何为躲避。一挺长刀,一挥双掌,威然硬挡九世死魔之锋芒。怪笑声中,九世死魔飞身而起,以撼山动岳的气势凌空压下,蚩妖魔荷忽出,猛砸二人头顶。眼看这惊天动地的一拼一触即发,便在此时,一片白云如幽灵般飘出,迎向九世死魔的盖世魔兵。
轰!仿如惊天巨雷,大地晃动起来,周遭石沙飞溅。九世死魔后退七丈,落下地来时,又连退了四步,方稳住身形。定神看去,一个如月光般的女人傲然伫立身前。九世死魔脸色立变,他从没来有这么紧张过,也从未这么恐惧过。应该说,这女人绰约多姿、美若天仙。她仅随意一站,姿态已妍丽盎然。可九世死魔为何会感到无比的恐惧呢?这女人方才与他一拼,竟只退了一步。看来,这女人的功力竟是他两倍犹还不止……
九世死魔冷汗已经湿透了他的内衣,但他表面仍异常镇定,急沉一口真气于丹田,声如洪钟道:“明月仙子?”明月仙子面如冷月,淡淡地点了点头,道:“风铃呢?”九世死魔狂笑道:“已在前往魔盟的路上了,怎么,幽灵月宫的探子没发现?”明月仙子冷无动于衷,平静地道:“往来酒楼方圆五里之地皆有本宫布置的高手,你魔盟孤军潜入,怎能抵挡?只要你们交出风铃,本宫立即率众回宫,并保证你们一日之内的安危。”九世死魔嘲笑道:“没想到年高权重的月宫宫主,会对一个浪荡小子如此在意。这是奇了!”他故意将“位高权重”说为“年高权重”,虽是一字之差,却如一把重锤击中明月仙子的心。
明月仙子并不是一个容易动怒之人,她的目光更寒,声音却更为平静:“在天鬼镇你就认出了我?”九世死魔摇摇头,沉声道:“也不尽然,老夫并不知你的身份,却看出你是一个隐藏极深的高手。当时,就算召集所有潜伏中原的人手,或许也不是你的敌手。”明月仙子轻瞥了他一眼,道:“你能位列魔盟双魔,并非侥幸,起码你很有自知之明。”九世生魔纵声大笑道:“但今日老夫自知召集所有高手,可与你们决一个生死高低。”话音刚落,从数个黑暗的角落之处,飘出大批的魔盟高手。
明月仙子眼中冒出了浓烈的杀机,一个简单的字从她艳红的樱唇中吐出:”杀!”寒光闪,刀横空,剑劈地。风断、鬼错一个使狭长窄刀,一个使青锋长剑,凶猛地直冲而上。嚓!嚓!利刃切肉断骨之声朗朗入耳,寒光过处,魔盟高手立有三人命丧黄泉。
九世生魔怒发冲冠,手一挥,二十三名手执魔兵的高手自六个方位扑向明月仙子。接着,他身形一晃,蚩妖魔荷电点鬼错咽喉。九世死魔自忖可以速速解决风、鬼二人,于是便命手下围歼明月仙子。当!一柄长刀横至,荡开了九世死魔的得意魔兵,却是风断出刀为之。鬼错剑尖斜挑,一名魔盟高手的叉尖刚欲刺穿风断咽喉,顿觉脖子一凉,一蓬热血溅出,激荡着冷冷的夜空。九世死魔手阵酸麻,暗自一惊:“这二人表面看来呆滞无神,不想联手杀敌配合得竟如此完美……”手腕一抖,蚩妖魔荷幻成重重弥影,封死了风、鬼二人进攻的方位。数柄寒兵又见缝插针,趁机狠刺风、鬼二人致命要害。
南天魔盟是一个严密的组织,临阵杀敌攻守有序,能名震中原,于此可见一斑。孰料,鬼错长剑一旋,风断一个旱地拔葱,迅疾无比地踏在鬼错肩上,同时,空中暴闪冷寒的刀光。这样一来,九世死魔的攻势立时落空,抢杀风、鬼二人的四名杀手瞬间魂断刀下。另一边,二十来名手执钢叉的恶汉凶悍地冲向明月仙子。谁知,他们甫一接近,忽见明月仙子的明眸偶一流盼,顿时呆住。明月仙子嫣然一笑,纤手轻轻一挥,数十点寒芒电射入敌人的咽喉。二十三人茫然倒下,他们至死都不明白自己怎会死。也许,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死还是活。另一批人欲接着冲上去,突见惨变,顿时吓得魂飞天外,纷纷暴退。他们杀过数不胜数的人,经历过无数次生与死,但如这般死去的,他们还是第一次碰见。
九世死魔当然看到了那凄厉的一瞬间,只见他双足点地跳出圈外,纵身跃至明月仙子的面前,惊声道:“刚才你施展的是七大秘技之一《偷丹连天大悲赋》?”明月仙子嫣然一笑,点了点头,平静地道:“风铃呢?”九世死魔沉吟片刻,道:“司空清星知道他关在何处。”明月仙子秀眉微微一耸,厉声道:“司空清星是谁?”九世死魔嘿嘿一笑,道:“往来酒楼掌柜阿算,魔剑谢晓峰的弟子。”明日仙子一怔,沉声道:“谢晓峰?就是那个当年威震天下的绝世剑客?”九世死魔眼光一亮,道:“宫主阅历倒很渊博!”便在此时,屠杀酒楼宾客的浪人如风飘至。
领头一人手中执着一件类似树根的怪兵刃,他身法极快,快步流星地来到明月仙子身后,颔首低眉道:“启禀宫主,无一人逃出酒楼,只是掌柜阿算和迎客的那个阿请没了踪影。”明月仙子道:“姜先生呢?”领头浪人低声道:“姜老在柜台寻到一个地道入口,想必是阿算和阿请逃遁的暗道。姜老只身一人追了下去。”明月仙子眉头微微一皱,厉声道:“阿请是谁?”她这话自然是询问九世死魔。九世死魔脸上的傲气似乎荡然全无,有问必答。他沉声道:“阿请是‘生魔’手下二员大将之一,名唤‘黑无夜’。”
明月仙子神情似乎有点凝重,冷冷地道:“生魔也在地下?”九世死魔脸色露出诡异的笑容,道:“宫主若是怕了,就不要下去,下面仅绝世高手就有六人,谁下去,谁死。”明月仙子知他是使激将之计,却道:“鬼错、绝魂,随我来。风断,杀……”言毕,轻纱一展,如烟飘去,身法已经出神入化。鬼错和领头浪人随后跟去,眨眼间便消失在黑暗中。九世死魔见状,不由暗忖:“可与此女一决高下的,也许只有盟主了……”便在同时,风断木无表情地举起了长刀,直取当前一人咽喉。那人眼见一道电光闪来,惊骇之下扬刀力挡。嚏!脖断头飞,拖着血红的曳尾,在火光下显得分外美丽。浪人们亦不甘示弱,各寻猎物,凶狠地砍杀起来。一场血战再次进入一段高潮。
刀光剑影中,九世死魔怪异地笑了笑,悄悄地令六人扛走了漠鬼、寒鬼、虾魁、绿幽,自己则冲入战团,挥兵猛杀,一时处于无人能挡之势。六人扛着四个伤员,径自潜进一间库房,他们动作十分利索,腾出二人,掀开一堆装面粉麻袋,各用食指勾住一个拉环,奋力一提,一块重达千斤的铁地板被掀得竖起,两人欲依次跳进地道之际,陡见一道寒光劈来,其速快不可言。
寒光自下向上星速劈过第一人的胸膛,劲道未衰,又划过第二人的咽喉,一刀断两魂。突发生变,另四人顿时一愣,其中一人急道:“喂,兄弟,自己人……”人影一闪,一个英挺俊拔的少年手持虎头刀,肋挟一娇弱少女跃出。他朗声一笑,道:“多谢帮忙,在下风铃,不胜感激。”原来,风铃和花儿按天香雪美指点的路径,踏上千余级台阶后,任凭二人如何努力,也推不开这堆满面粉的铁板。哪知天助人愿,快哉!妙哉!
一听“风铃”二字,四人更为吃惊,急忙抛下漠鬼四人,挺叉猛刺上去。风铃哈哈一笑,待四柄鬼叉咫尺之时,风铃将虎头刀急点。四道血箭激射而出,风铃后发先制,一刀割开四人的咽喉,招式潇洒凌厉,让人叹为观止。花儿嘴唇有些发抖,口中轻轻地道:“好狠利的一刀……”风铃见花儿脸色白得吓人,怔了一怔,安慰道:“他们为恶作歹,杀人成性,是死有余辜,你不必介怀。”
“风大哥,我能够理解,但……”她的声音很柔很醉人,风铃却仿佛听到魔咒,没待她的话说完,便听到风铃“哇”的一声大叫,只见他急走两步,举起血淋淋的虎头刀。刀落头落,寒鬼、漠鬼,虾魁、绿幽身首异处,死得好不惨淡。花儿面容惨变,情不自禁地后退一步,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瞪着风铃。
良久,风铃一字字地道:“自打懂事起,就知道我师父杀人残酷无情。我曾暗暗立誓:艺成之后,多行善事,少造杀孽。谁知……”后面的话语埋没于一声长长的叹息中,这几日他功力突飞猛进,又连与绝顶高手交锋,下手不觉比往日重了一些,竟在霎时间杀了六人。心中也又愧又惊,忽想:“今日失手,也许乃是天意,现正是恶人当道,该杀就杀,何必畏手畏脚,失了男子汉的气魄?”于是,连毫无反抗无力的漠鬼四人也不容情,一刀送他们进了鬼门关。也许这有失英雄本色,但何为英雄?何为侠义?自古难有定数……他只知道,漠鬼四人比刚才六名大汉更该杀。
花儿似乎看出了风铃内心的挣扎和无奈,她痴痴地望着他坚毅的面容,忽然觉得,他很伟大,很值得爱……
风铃轻吁了一口气,仿佛吐出了心中的沉闷,朗声道:“走,外面似乎发生了一场混战,我们趁乱溜走。”说着,飘身跃出库房。花儿心中一酸,见风铃无回头抱她的意思,只好豁尽其功跟了上去。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m.adouyinxs.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