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鬼镇之所以得名“天鬼”,是因此地有一处圣地。武林中人,不管是鼠辈还是豪杰,都视它为心目中的圣地。鬼谷便是他们的圣地,但鬼谷也是武林禁地。鬼谷成为武林禁地是十八年前的事,十八年前,鬼尊封谷隐退江湖,不再过问武林是非。自此之后,鬼谷一门没有一人在江湖中走动。鬼谷谷外二里之地,不准外人入境,否则死无葬生之地。但十八年,武林却无异于沧海成桑田。
群山环绕,山峰苍翠,颇有幽深绿绝之色。连绵相接的山峦似断似坠,构成一个盛开的莲盘,而鬼谷便在莲盘中。山中多古木参天,只见竹木相间,苍翠重叠,景色颇为秀丽。但这清幽欲绝的山峦之中除了鸟鸣啁啾之声,还充溢着人声。
风铃大惊,循着声音飞身过去。穿过一大片幽谧的树林,眼前沙石遍布,嶙峋突兀,一片荒凉之色。景色反差这么大,让风铃惊诧不已。这沙石之地纵横一二里,虽不及大漠雄阔,却也颇有空旷的气象。但风铃耳中除了丝丝风声,便无他音,四周死一般的寂静,他正觉诧异,沙石彼端忽然传来呼喝声,也夹有打斗声。风铃略微思索,便循声奔去。
突然,风铃见前面有人惊慌冲来,他目光一瞥,纵身跃到一堆乱石中藏了起来。刚刚藏好,一个身着宽大衣袍,顶着个光头的僧人从空中落下地来,身后一杆怪兵如影刺到。这柄怪兵器似枪非枪,顶端是一卷着的舌形铁器,与之相连的却是半个钢,柄长达一尺有余,柄身凹凸不平,倒像是割裂的老树皮一般。只见铁舌闪着寒光,疾刺僧人后颈,声势委实不凡。
这僧人脚步一旋,刚刚避开,忽自宽大衣袍中抽出两柄象鼻宝刀,一刀挡向对方怪兵,一刀疾劈其胸口。同时,人影晃闪,又有数人落在当场,金器交鸣声,喝骂声就更嘈杂了。风铃通过石孔望去,心中又喜又惊,那先来的僧人正是呼巴音,追杀他的人服饰怪异,似南洋人士。随后赶来的有九人之多,这九人有六个风铃是认识的,那便是三色毒手、朵巴拉,还有月无血、勿戒。四名幽灵月宫之人均是异域高手,风铃自然不认识,而他可以肯定,这四人中有一个来自南洋,两人来自天竺,还有一人来自苗疆。
此刻,勿戒就在眼前,风铃一颗心怦怦直跳,他要设法救勿戒。可一想到月无血掌法精绝,威力惊人,风铃又犹豫了。他怕自己没救出勿戒,自己反倒被擒住,那可就大事不妙了。风铃又瞧了月无血几眼,忽觉得他有点儿不对劲。不过,这个月无血哪一点让他觉得不如往昔,风铃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
原来,朱无心、朵巴拉、呼巴音从船上逃走之后,来到朱无心的秘居之地。谁知,明月仙子要除掉他们,以免风断尚在人世的秘密泄露出去。这三人一出船舫,便被幽灵月宫布置的探哨发现,告知了月无血。结果朱无心、朵巴拉、呼巴音,还有正在养伤的青藤毒怪,紫土童叟不得不带上勿戒逃回西藏。可月无血岂是一盏省油的灯?此番他又调动了“幽魁无敌”中武功最高的四位杀手对呼巴音五人进行追杀。无奈之下,呼巴音几人穷途末路,便冒险一行,想进入鬼谷门禁地以阻其追杀。可月无血怕过何人,风铃无意间碰到这一幕,真乃天意。
月无血一只左掌如同惊虹,织出一层层彩锦。凌厉的劲风、炙热如碳的掌影迫得朵巴拉、三色毒手四人不能近前一丈之距。幸亏月无血冷傲自负,他双脚如木桩不动分毫,只在四人冲进一步时,方才发掌。几次冲锋后,朵巴拉四人也学乖了,不再靠近月无血一步。
朵巴拉的禅杖乃是重兵器,招招凶猛,劲道雄厚。可那红发鹰鼻苗疆高手似乎不怕,提着一柄约重五十来斤的怪刀来斗。这刀的刀锋起伏不定,如同细波,刀身厚薄不一,及无规则,离刀尖半尺之距尚有一只蝎子尾形状的寒钩,这两人均非中土人士,边斗边叫,那叫声在风铃听来比哭还难听。苗疆高手身形虽然瘦小,但劲力却不小,完全一副硬打硬砸的招式,丝毫不比力大无穷的朵巴拉差。
呼巴音与南洋高手斗得难分胜负。南洋高手招式精奇古怪,柔中含刚,刚中有柔,确已窥得了上乘武学的境界。可呼巴音是西藏圣殿的十大喇嘛之一,西藏密宗武学震撼武林数百年,绝非侥幸,这呼巴音功力自是不凡。
青藤毒怪虽然只剩下一条独臂,但这只手臂可长可短,他的身形也是可伸可缩,这门独步武林的技艺可不好对付。与他交手的是一天竺老者。这老者发须稀疏,面如瓷器,虽然白的可以,但那呆板冷漠的表情毫无生气,让人瞧得哪里舒服得起来?他左手拿着一柄类似鱼翅,黑不溜秋的兵器。这兵器应该是成对出现。另一天竺老者则拿着另外一只。这老者除了面皮红润如朝霞外,长相与那白面老者几乎一模一样。他右手拿着兵器,两人虽斗的也是紫土童叟,但两人的招式配合得滴水不漏,互补对方的破绽之外,他们每每进招也是狠辣异常,且往往出人意料。
朱无心扛着勿戒反而最闲了,他穿梭于场中,支援己方四人。可他也不敢过于松懈,一颗心老悬在半空,时时不忘提防站在一旁冷眼观战的月无血。月无血忽凝视着他,冷冷地道:“你的‘心有千千钩’呢?我等,只是为了看到它。”朱无心闻言,大吃一惊,立止身形。面对着月无血,一触及那冷如寒刀的眼神,他浑身冒出一股寒气,直冲脑门。朱无心也是名动江湖的高手,很快便镇定心神,道:“你想试试?但它的味道并不好。”月无血冷哼了一声,昂着头道:“你的‘心有千千钩’制服过风铃,是吗?它到底有多厉害,本宫很想瞧瞧。”
风铃更是惊诧,他惊得不是月无血知道朱无心用暗器制伏了自己,而是觉得眼前的月无血不是以前那个月无血了。以前的月无血虽然冷漠,可那种冷漠是与生俱来,丝毫不做作。你一瞧见他,你也会不由自主地感到了一种冷。这种冷,也许是你恐惧,慑于他那冷漠无情的气质!以前的月无血最大的优点,也是别人无法模仿的地方——他从不为周围的事、人所动,即使是处于惊涛骇浪中绝不会慌张,面对死亡他也绝不会恐惧。可眼前的月无血有些轻浮……
唯一不变的是月无血的掌,虽然他只有一只手掌,却仍是那么震慑心神。风铃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落寞、一股凄凉,他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心境……也许,以前的月无血让他敬佩,甚至让他对月无血还有种特别感觉。对,是亲切感!这种感觉一直在他心头盘绕。可眼前的月无血却让他感到如此陌生。自从进入了谜谷,月无血给他的感觉就变了,当时事态危急,他没细细体察,但现在一回想,他便忍不住要叹出声了。
幸好一声冷笑打破了风铃的沉思,使得他暂时停止了思考。这笑声来自朱无心,只听他道:“阁下名列十大英杰之首,但据老夫看来,论稳、静、平,你还不如吕丁。”月无血平静地道:“比之风铃又如何?”朱无心沉吟了半饷,才道:“风铃资质不凡,其潜力更是深不可测。若非他太重情义,老夫的‘心有千千钩’恐怕不能伤到他。”月无血淡淡地点了点头,冷冷地道:“你擒住了勿戒,不怕他会突然出现一刀劈了你吗?”朱无心嘿嘿一笑,道:“正因为勿戒在老夫掌心之中,此番风铃若在,他第一个要对付的人就是你。”
月无血思考片刻,忽然笑道:“这话听来很有趣!可惜,不能证实你说的是对还是错。”朱无心脸色一变,厉声道:“老夫说的每一句话都经过了一番思考,无须证实它的对错,因为它必定是正确的。”月无血厉声道:“好狂傲的话!”朱无心冷冷地道:“难道狼不可以在狮子面前发发威吗?”月无血眼珠已经变得血红,大喝道:“说,你要本宫几招毙了你?”朱无心哈哈大笑,道:”你为何不问能否挡得了老夫的‘心有千千钩’?”月无血道:“这根本就不用问……”朱无心抢道:“你根本就躲不了,更挡不了……”唆,人影一闪,月无血已动,朱无心眼前立即出现漫天掌影。朱无心心里略微一想,觉得不能反攻为守,只好急退。他乃三色毒手之首,扬名江湖数十年,其功力自有独到之处。斜身一避,如同一个离心陀螺飞旋而出。但掌影仍旧如鬼魅般期至,如何能甩得掉?
风铃暗自惊道:“月无血的功力为何逊色了许多?”
朱无心与之周旋,他尽量避开其锋芒,专捡空位展示高妙的身法游走,火云搜魂掌虽刚猛,却也伤不着他。这显然激怒了月无血。突然月无血怪啸一声,只见他单掌游动,如拂云拨雾,炙热的掌风立如气流在急窜飘动,好诡异的一招。但朱无心也改变了战略,不守反攻。手爪倏张,一道墨线急射而出,那前端一排寒钩直取月无血手掌。这墨线竟可突破月无血炙热的掌风,其坚韧令月无血大为震惊。他立即翻转手掌,变动掌路,可他的手掌突然凝固了。墨弦已在他手腕绕了七八道,一排寒钩成了一圈圆形扣住了月无血腕上脉门。“心有千千钩”是可以随心转变的,月无血的掌路竟然自行圈进了那弦波中。这一突变大出众人意料之外,场中激斗之人均是高手,他们都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这变故谁人会不知?
人影霍乱,倏然分成两列。幽灵月宫四高手落在月无血的两旁,四柄怪兵器停住不发,但其方位均指向朱无心。呼巴音、朵巴拉、青藤毒怪、紫土童叟四人得意的笑起来,朱无心将勿戒抛给青藤毒怪,然后双手扣住弦环。越是得意的时候更需要谨慎,这点朱无心无疑是做得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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