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安换上银色高跟鞋，一步一个脆响，慢慢走下去。

千卿很高，现在却在她身前矮了半个头，可她气质很好，皮肤温润细腻，笑容柔和：“你自己做的？”

她上下打量一番：“好看。我给你编个头发？”

怀安被她摁着坐到椅子上，脸上有掩不住的惊讶：“你会编头发吗？”

千卿笑了笑：“你脖子长，这衣服又是U领，头发再做做会很漂亮。”

怀安咬咬唇，闭上眼睛，心里有那么层羞愧，一圈圈像湖上吹皱的波纹一样细细的荡出来。

手机叮的震了下。

她低下头看。

路辰：“是不是觉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怀安皱皱眉，不理会，猜也知道是他自己录的通讯录，猜也知道他现在肯定就在自己一转身就能看到的地方。

等待的时光像正在经受捶打的麦芽糖，阳光充满光泽，裹上一身清甜。

怀安闭着眼，黑色黝黑的头发扑在脑后，滑在肩头。

千卿从自己家里拿了细细的头绳回来：“有男朋友吗？”她忽然问。

怀安在眼中未消得春意盎然里发愣，过好半天，她开口说：“没有。”

“那就好。等下你花枝招展的出门，怕他知道了不高兴。”

千卿笑容真诚，眼底碎着一片日光。

怀安把手机攥紧。

千卿声音淡淡：“明天你来给我量个尺寸，我做一件衣服。”

生意来的突然，怀安张张嘴，一时有些恍惚，又咳了一声，才问：“真的要？”

千卿点点头：“你手艺不错。”

怀安：“……”

语言和身体都是有记忆的，她现在深刻体会到这一点。

千卿把自己的要求说一遍：“布料要浅色，长裙，花纹不要太多，一点点缀就好。”

怀安想了想：“晚礼服吗？”

“不用那么贵重，就是一个宴会。”

“赶不赶？”

“一周，来得及吗？”

怀安低下头想了想：“……好。”

过了一会儿，千卿准备就绪。

怀安低下头看看：“我还是换身衣服，这个太正式了。”

千卿把手上的梳子放下来：“可是很漂亮。”

“本来就是去二手市场，我再穿这个会被宰。”她把头低下，又摆弄一会儿，然后气势强势的上了楼。

千卿怔了一会儿。

路辰进来拍拍她的肩膀：“别想太多。”他声音低低的，唇边没太多起伏，可千卿看到他眼底的湿润。

那是浅淡的笑意。

她瞪他一眼，双手抱胸坐下，过了一会儿，她若有所思：“我觉得怀安不太自信。”

“怎么？”

“她给我的感觉，不像朋友。”千卿沉默一会儿：“她在对比，并且看不到自己身上的优点。”

路辰有些好笑：“……女人的直觉吗？”

千卿摇摇头，她把手放在自己胸口上点点：“她心里的东西太重，所以人就放不开。”

路辰靠在桌上听。慢慢的，他低下头看着地板的纹路，一双黑色的眼睛沉默着，思绪不明。

耳边渐渐响起醇厚的脚步声，由上到下，由远及近。

他抬头和怀安的目光撞个正着，一个淡漠，一个不耐。

他想起往常岁月里她隐忍的姿态。

她想起刚才手机里来自他的嘲讽。

怀安皱着眉问他：“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能在我这随意进出？”

路辰顿了一会儿，然后意味不明的回答：“什么时候，随意、进出了？”

他声音很粗，就像他的人和他的手掌，糙的像她刚买回来的粗陶药炉，此刻他声线低沉，所有的声音都像被煮沸过一样，滚烫的钻进她耳中，升腾发酵。

怀安冷声说：“你滚蛋。”

路辰也冷冷的：“蛋都长着，怎么滚？”

千卿一巴掌拍在他背上：“你快滚啊？”

怀安愣了。

路辰看她一眼，要笑不笑的起开，要走时附在她耳边低声说：“我要是能随意，你以为自己还有机会白天见客吗？”

怀安忍无可忍，抡过去一拳砸在他肩上。

路辰伸手揉揉，眼神幽暗，转身走了。

怀安最后看一眼窗口，眼神落在一地光上。

她吸一口气，平静心情：“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