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上眼睛,感觉眼角边有一颗眼泪,静静地闭眼静默好久,他才睁开眼,依然躺在桃树下,从裤兜里掏出手机,习惯性关在静音的手机上有肖晓天打来的两个未接电话,他也不想回,联上网络,从设置为仅自己可见的QQ相册里,找出几张照片,照片上一家三口,是蒲松的父母和他十几岁时在游乐园里游戏玩耍的情景。年轻帅气的爸爸比今天的自己也就大了十多岁,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和自己在游玩场里开心地大笑。
蒲松的眼睛里泛起了泪光,爸爸在一年前的一场车祸中去世了,这成为他这一生最大的痛,也是他开始颓废的原因,他辞了工作,到处游荡,虽然知道妈妈也很痛苦,但蒲松自己却无法从这种失去父亲的痛苦中走出来,只能选择逃避。
他又翻到下一张照片,那是两年前的春节,妈妈给他和爸爸用手机拍的一张照片,是他和爸爸在家里喝酒,父子两个人,喝醉了酒,搂在一起像兄弟俩。
蒲松将手机贴到脸上,乘机拭去脸上的泪水。没有人知道,那天晚上,爸爸乘着酒兴,给他和妈妈讲了一个故事。他说,他们蒲家原来是青阳镇的名门望族,祖上一直是官宦之家,一直到后来,一位为官的祖先,蒙冤入狱,屈死在牢中,最后那件冤案也不了了之,那位祖先临死前留了遗书,就是蒲家后人,必须读书,却不能为官,即使考中秀才举人进士,也必须辞官不做。那位祖先留有一位遗腹子,长大后还真的聪慧异常,考上了进士,但是遵守父亲的遗言,不去做官,只在家乡建立书院,教书育人,成为一代名儒。
“爸,这都是你听人家瞎编故事听来的吧,没有个准儿!”当时的蒲松这样对爸爸说。
爸爸一边喝酒一边摇头:“不是,我小的时候,你爷爷就告诉过我这个故事,还说,蒲家每代人都要把这个故事告诉下一代,还要让子孙们都要去祖先所创的青阳书院看一看,如果有能力,有精力,把当年那位祖先所受的冤屈查明就更好了,但是至今,没有哪一位蒲姓后人能查明当年祖先冤死的真相,我几年前也去过青阳镇……”
“你去过青阳镇,那你发现什么了没有?”蒲松问爸爸。
爸爸喝一杯酒,醉眼朦胧:“没有,什么也没有发现。我去的时候,当地政府正在重修已经破败不堪的书院,当地的蒲姓人家,和政府打架,不能让重修,我在你一个堂叔家住了两天就回来了,一无所获,不过那个镇子,真的是很神秘……”
蒲松清楚地记得,那天晚上父子俩的聊天,被煮好饺子进来的妈妈打断了:“大过年的,别说这些冤啊死的事儿行吗?一点儿忌讳也没有,以后不许说了啊!”
爸爸于是再没有和蒲松提起关于青阳镇的事情。
一年后,爸爸去世,沉浸在悲伤中的妈妈还会提起这次聊天,她是一个迷信的人,悲伤之余会各种各样的胡思乱想,认为是父子两个人在春节晚上聊不吉利的事情,才会让家里有这样不幸的变故。
但是,从小骑在爸爸的脖子上长大的蒲松,只要看到这张照片,就会想起爸爸的那段话,并且,他开始想要来到青阳镇,万一能破解祖先的冤案之迷,也许,爸爸在九泉之下,也会感觉到欣慰吧。两个月前,一直在社区卫生站工作者的蒲松,第三次报考了市公安局公务员考试后,在等待考试结果出来的这段时间,毅然向单位请了长假,和从小一起玩大的好朋友肖晓天来了青阳镇。
初来乍到,青阳镇,就给了他意外和神秘,美丽而神秘的女子,不知道来历和善恶,莫名其妙说要自杀的女孩儿,到底是真自杀还是假自杀。这一切,都让他感觉好奇又困惑。
他拍拍被太阳晒得有些疼的脑门,努力让自己不再去想,起身出了桃杏林,往古蒲客栈走去,出来逛了一个早晨,他也要回去看看和那个连姓名都不知道的女孩儿同居一室的肖晓天有没有干什么蠢事,据他和肖晓天一起长大的经验,他会在某个关键时刻勇敢做逃兵,但是也会在某个关键时刻更勇敢地挺身而上,比如当和一个光着身子没有穿衣服的女孩儿同居一室时。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时,蒲松的脚步便有些急,他还真怕平时做事不长脑子的肖晓天把那个女孩儿给怎么样了。
但当他匆匆赶到古蒲客栈的院子里时,他看到的情景,让他更加眩晕。
肖晓天一只手提着旅行包,另一只手拉着那个已经穿上衣服的女孩儿的手,正在院子里风风火火地准备出发,而且是准备开着自己那辆破二手越野出发。看见蒲松进来,肖晓天脸上竟然没有丝毫的惊慌无措。
“我去!”蒲松冲过去,一把拉过肖晓天,走到那个身上穿着自己的短裤和T恤的女孩儿看不见的地方:“肖晓天,你这个禽兽,我离开就这么几个小时,你就把这个女孩儿给办了?而且还准备开着我的车私奔?你他娘的也太渣了吧!”
肖晓天甩开他的手,一脸气恼:“我靠,你说什么呀,什么我把她给办了,我有那么猴急吗?要办也得等过几天再办吧,我就是想现在办,人家女孩儿还不愿意呢,小心让人家听见,过来打你,你以为人家刚一见面就和我上床啊,我有那么帅,人女孩儿还没那么贱呢?——蒲松,你脑子里想啥呢最近!”
肖晓天一番话,说得蒲松一时无言,想想也觉得肖晓天说得有道理,禁不住回头瞄一眼车那边的那女孩儿,怕人家听见自己刚才那番话,还真会过来打人,于是挠挠头:“妈的,这两天怪事儿太多,我有点儿过敏!总之,你别给我惹事就好。对了,你这样急里慌张,要开车干嘛去,还拿着行李,告诉你,这可是我的车,你这不是准备要扔下我两个人去鬼混还是干嘛?”
肖晓天跳脚:“又来,你没看见我把你的东西也收拾好了吗。我们两个人在房间里呆着瞎聊天,你一直也不回来,聊着聊着,林菲——对了,那个女孩儿叫林菲,她自己说朋友都管她叫小肥羊,不过我可不敢叫,林菲给我讲了一个很刺激很冒险的故事,我们两个一商量,准备出发去探险,肯定是要带上你的,你也知道我还没有拿到驾照呢,怎么可能丢下你,走啊,现在就出发!”
“你没有驾照,那是驾照被吊销了,不等于你不敢开车,在你的人生字典里,除了怕死和吃饭埋单,没有什么事是你不敢的。”
肖晓天不容蒲松多说,推着他来到车旁,推他上了驾驶座,那个叫林菲的女孩儿早已经坐到了副驾驶座上,一脸的兴高采烈,完全不像昨晚自杀了一回,要不是被救回来,这会儿已经是一具死尸的样子。
“我们要去哪里?”蒲松发动了车,一边掉头,一边问肖晓天和林菲。
“我们去碧罗村,一个没有人住的村子,据说是一座鬼村。”